一年一度的洛寒城上供食人竟提前了兩個月,這讓衆人頗為驚慌,皆怕茗煙閣飼養的人不夠,要從哪家再挑選一些少男少女出來補充。
不過好在城主得了一位新人,心情大好,善赦子民,再加上國主遊此,便不須千裡迢迢送去國都了,所以上供時間提前了。
衆人喜氣洋洋,因着上供時間一般都靠近過年,洛寒城有個習俗,每當冬日将過春日來臨前就會舉辦一場盛大的節日歡慶新一年的到來,更是歡送自己逃過一劫。
“你确定他們要在祭會上動手?”
城主大殿金座上,溪言腦袋靠在夭夭胸前,享受似得半眯着眼,手指在腰際摩挲。
夭夭被癢得身子僵直,總覺得自己的師父怪怪的,假扮也不用演得這麼細節吧。
“小人絕無假話,廣場四角,酉時一刻,他們會趁城主祭祀之時集體對付您”
殿中站着一人,粗布麻衣,身上沾滿了黑色灰塵,應該是煤窯裡剛出來的。
“可惡,老大,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吧”溪言一側站着一老鼠妖,長長的老鼠鼻子裝在人臉上很是滑稽。
“不用,和上次一樣,又可以借此反叛名正言順地開大餐了”
溪言說着便舔了下嘴唇,好像餓極了的樣子。
夭夭咋舌愕然,師父的演技好到她都要以為抱着她的真得是玉蟾蜍了。
“那那那小人…告告告退”殿中那人看見溪言的動作吓得兩腿發軟,做出告退欲跑的樣子,生怕下一秒成為溪言的口中餐。
“慢着”
那人吓得跌倒在地,溪言旁邊的老鼠妖譏笑了兩聲。
“叫你那些個舉報的人都來,我好免你們的上供之務,上糧之責”
溪言漫不經心道。
“是是,謝城主,謝城主大人”那人三跪九叩行大禮,像是自己得到了什麼天大的恩賜。
那人跌跌撞撞跑出大殿後,“城主”攬着美人急急下值,老鼠妖淫邪地笑。
“老大果然還是好色,不過他要是玩膩了,能叫我們玩玩也不錯”
殿中其他妖怪哄堂大笑。
祭會這天,茗煙閣送來了很多的少男少女,皆被綁在一起,全身不着一絲衣物,且光着腦袋,站在廣場中央,不哭不鬧,安靜得出奇。
夭夭很疑惑,明知自己将要被吃,為何不怕,而且赤裸得被綁在一起就像是對待待宰的羔羊一樣,他們的羞恥心也被剝奪了。
溪言抱着夭夭坐在廣場靠北的金座上,一旁金座上正是灏衍假扮的夜魔,二人裝成一副看到食物垂涎欲滴的樣子,廣場四角早已蹲守好了守株待兔的妖怪,隻等兔子過來一口咬碎,他們好久沒吃過人肉了。
天色漸暗,祭祀馬上開始,以烤乳嬰作為祭品開場,待請神拜神完畢後,這些妖怪才開始随心所欲地食人,各種烹烤炸煮,任其妄為,這是他們以往近百年的慣常做法。
廣場中央架起篝火大鍋,鍋裡燒着滾燙的開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時不時有妖怪朝裡面扔些花椒桂皮八角香葉,辛香刺鼻,有些妖怪盯着那群少男少女望眼欲穿。
酉時一刻已至,豬妖端着一個燒得兩面金黃脆皮油色的烤乳嬰放在祭台上,祭台上擺着天界各神的牌位,甚至還有溪言的名字。
“紫玄”夭夭驚詫,出聲方知此刻不妥,趕忙捂上嘴。
溪言面上雖不顯,但内心已然憤怒到頂點了,這群孽畜食人也就罷了,竟還用他的旗号。
半個時辰過去了,這場盛大的請神拜神儀式完畢了,守在廣場四角的妖怪連個鬼影也沒見着,頓感敗興,低聲咒罵那舉報的人可惡至極,竟敢耍他們,隻好起身準備離開。
正當最後一個妖将要踏出廣場四角的方寸之地時,溪言看準時機,電光火石之間,一手拉着一個将夭夭和灏衍帶起禦空瞬移到數百米之遠。
衆妖不明所以,皆仰頭,未及仰起,隻聽數聲慘叫,大步走着的妖怪全身焦糊被電出黑煙,倒地不起,不省人事,衆妖乍然驚駭沸騰,四處逃竄,剛跨出一步的他們連連中招,被電擊中。
會飛的妖怪剛飛沒多遠,頭頂上方的高壓線皆成網般壓下,将他們牢牢困在這四方廣場不得出,轉眼間,衆妖死的死傷的傷無一幸免,某些修為高深的妖甚至還能反抗掙紮沖出那重高壓電網,溪言虛空一掌揮下,一堵無形之牆又将這些逃出的妖死死壓着。
他們痛苦哀嚎着,根本無力思考他們為何會到這般田地。
廣場中央的那群少男少女也不能幸免,些許幾個小孩抱膝蹲下或許逃過一劫。
恰在此時,那個舉報者以及幾個和他一夥的人站在不遠處一臉驚惶地看着廣場裡的一切,兩個莽撞的家夥踏入廣場沒幾步便瞬間倒地沒了生息。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很痛心”中年男人從黑暗中走出質問他們。
“你們……赢了?”穿着灰撲撲工作服的男人不敢置信。
“你們…我們…赢了?”男人喜極而泣又問了一遍,他扇了自己一巴掌。
“帶走”
中年男人閉眼深歎,朝後面揮了揮手。
後面幾個人給舉報的那個男人以及他的同夥手上帶上鐐铐,拖着他們往黑暗裡走。
“哈哈,我們赢了”
“我們赢了”
“我們…………”
男人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姑娘說得沒錯,最可怕的敵人是自己人”中年男人擦了擦眼角,這次的一卒未損不過是猜想到了一定會有人告密罷了。
若是沒人告密,也許會死傷幾個人。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他讓人早早開了電閘,不用操作電網,他在廣場四角布置了機關,設置了電路,也是開關,當四角同時被人踏足時便預示着即将開啟,當最後一個離開時便完全通路了。
衆妖逃竄,電流融掉了固定熔絲,連通的高壓線徹底掉落聯合落地斷線布成天羅地網,叫這些吃人的惡妖逃無可逃。
按照夭夭的說法,中年男人開會将人分成了兩波,一波即按原計劃酉時一刻去往廣場四角開啟機關,另一波則是在會後被留下告知他們真實計劃,那便是在通往廣場的路上攔截第一波裡真正的忠士,若都被攔下了,總有人要去犧牲的。
而分類标準,不言而喻,抛汗灑血者亦是。
廣場上還沒有死的惡妖奮力掙紮,他們修為不弱,隻是要和溪言比個高下,比之蝼蟻還不如。
那堵無形之牆随意壓下,便能瞬間将衆妖碾成血泥。
洛寒城内隻餘戰鬥力不強的食草小妖,成不了什麼氣候,一個普通人也能打過,衆人評選出了一位新城主,是一個德高望重,樂善好施的六旬老者,老者曾為人族勝利喜泣三日,下令洛寒城所有百姓瓜分玉蟾蜍近百年所斂之财寶糧食,每個人都被分到了自己心滿意足的東西,一時之間,未到春節,已可見熱鬧氣氛傳遍大街小巷,洛寒城解放了。
離開洛寒城前夕,中年男人送别溪言三人,還有一隻狸貓。
夭夭直望着大街出神。
“姑娘在等人嗎?”中年男人疑惑道。
夭夭垂下目光,這一月裡驺虞從沒找過她一次。或許真是有了新朋友吧。
“沒有”夭夭頓了頓,似想到什麼。
“你們分工不合适,分配不均,經此一事,你該想到了吧”
中年大叔漠了片刻,他是想到了,也曾想到過,隻是沒深究細想,因為得利者難設身處地,常紙上談兵。
“姑娘覺得該如何改?”
“不知道,我不是搞這個的”夭夭回道。
大叔微蹙長眉,有了問題就得解決,可他也不會,他當然不會,因為這會是一直都存在的問題,人心難測。
其後大叔和溪言寒暄幾句後送了他一盒棋盤和棋子,便送别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