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祁钰豎眉,這個魔頭果然不懷好意。
隻見荀景邪魅的笑容轉瞬即逝,紅色的大氅包裹住她,視線一片黑暗。
“喂,下次能不能事先打聲招呼,吓我一跳”
外面安安靜靜,祁钰感受不到風動,她是靈魂狀态,順着荀景的靈府空間黃泉門進了十八層地獄,她不知道荀景作為一個魔居然還能進入地獄修鬼,不過也能想象的到,魔無處不在,魔鬼魔鬼,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
好久才聽像是隔着一層紗的聲音。
“小钰,你高估了群衆的智商,卻低估了個體的勇氣,不是沒有聰明人的,隻是大部分不敢,敢的已經被扔下最底層了”
“難怪呢”祁钰低聲呢喃,就像張三,勇者的下場勢必凄慘,敢于質疑的始終都是少數,她于山巅看到的刀山之刑隻不過是最輕的而已。
“真想不到,下了地獄他們還能山呼萬歲匍匐跪地,這腦子也是沒誰了”祁钰愈發覺得好笑。
從自由出發,自由與平等皆可實現,從平等出發,平等和自由都将失去,而一個願意放棄自由來換取保障的人,其最終既得不到自由,也得不到保障。
“平等就是好逸惡勞者的意淫,平均了勞動者的成果,這不還是強盜皇帝麼?民貴君輕當主人,可不可笑,三百年來就是為了這個複辟的時代,這個時代更可怕,比真正的封建集權王朝還可怕,集權王朝你能知道害你的是誰,而這個時代思想被牽着,提線木偶至死仍愚,這麼看來,民貴君輕這個好招牌估計還能循環一千年,如果蠢豬更多的話”祁钰頓了頓,她忽然想一吐為快,因為她要掃除所有可能發生的阻礙,這次如果還不能成功,那她也就是蠢豬了。
“自古以來朝代更替不都是喊着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争,結果喊的人還是做了強盜,嘴上喊得頭頭是道冠冕堂皇,烏合之衆聽得津津有味,熱血沸騰地去做屍骨炮灰,累累白骨築起玉樓宮阙,蠢豬們還相信了一次又一次,在一個地方還要栽無數次跟頭,到了地獄還在相信,還在參拜,狡詐陰險的小人總能号召起一大群傻子,這點真夠奇怪的”
她此刻是有些瘋癫的,甚至于崩潰,以至對未來決策的迷茫與無措。
惡毒的蠢貨希望喜歡且鐘愛等級,因為人上人的待遇對貧窮愚昧久了習以為常的井底之蛙可謂是比神仙宮阙瓊樓更具有吸引力。
也許真得會有某個運氣好的艱難地靠八面玲珑舔了上去,上去後就可以耀武揚威,彌補他以前所遭受到的屈辱。
想象一個沒有朝廷沒有皇帝沒有神仙沒有王爺沒有皇後沒有夫人沒有奴仆沒有丫鬟沒有小妾沒有妃子沒有通房沒有妓子沒有小倌,隻有人,沒有這些挂上豬肉狗肉羊肉驢肉的标簽,按照出身明碼标價。
說話的自由,經商的自由,打鐵的自由,販鹽的自由,出版的自由,批判的自由。
哪怕一些比如□□重婚盜竊販煙以另一種形式出現,觸犯了律令勢必要受到制裁,這是欲壑難填勢必自取滅亡,善良有善良的發展空間,邪惡有邪惡的昭然天下,将一切都暴露在陽光底下,而不是什麼粉飾太平。
可自由也會令另一些比如華外腐内的蛀蟲現世,這類蛀蟲通常會打着平等的口号奴役着萬千在内心裡鄙視的蝼蟻。
荀景忽然帶祁钰飛過無垠的黑暗,祁钰不敢言語,這樣冷肅的氣氛很顯然荀景生氣了,他在生氣什麼?莫名其妙的。
不知飛了多久,黑漆漆的四周,凄厲刺耳的哀嚎聲越來越盛,此起彼伏,就好像近在咫尺,祁钰頓感毛骨悚然。
漸漸得祁钰适應了黑暗,周圍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她的靈魂可以看到飛沙走石一片荒蕪,下方是一個大的石柱滾輪,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鬼魂争先恐後地賽跑,六個石柱滾輪圍繞着中軸快速滾動着,其長無邊無際,時不時有許多鬼魂被壓扁了發出瘆人的慘嚎,不同于刀山上麻木的鬼魂,他們卻是鮮活的,至少有人的痛苦,可見其實最底層也即阿鼻地獄的刑罰并不見得比上面的殘酷多少,隻是鮮活的鬼魂能感受到的更深切罷了。
不知飛了多久,二人到了一條無邊無際的墨河邊上,墨汁一樣的黑河沸騰着,遙遠的雲際泛着微明色的流光,拉着長長的尾線,像仲夏時節絢爛的流星雨,美到不可思議,可這明明是地獄,而且很有可能是地獄的最底層,永無盡頭的酷刑…
“這是什麼河?”祁钰好奇地問道,她的手還仍被荀景的大掌牢牢攥着。
荀景拉着她走近了些,卻是沒有回答。
可祁钰已經有些猜到了:“忘川河?”
忘川河流淌着萬千魂魄。
“可它為什麼會是黑色的?”
河畔一片荒蕪,沒有絢麗明豔的彼岸花,也沒有飄在上空淡藍色飄舞的燃魂燈,隻有無邊無際的漆黑,和黑色沸騰着的河流融為一體。
鬼魂凄厲痛苦的嘶吼對同是魂魄狀态的祁钰無甚攻擊作用,他們尖銳的鬼叫聲似乎比之一路以來所聞弱了些,像是秋蟬殘息,末年老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