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湘走出公司大門,天真的很冷,涼風吹在臉上,仿佛能感受到血液凝固的聲音。
她看着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這座城市開始讓她覺得陌生,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麻木不仁。
肖湘習慣性地摸出煙盒,卻發現已經空了,她深吸一口氣,找不到發洩口,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隐隐發抖。
焦慮症軀體化的表現她很早就體會過,反複回想接下來要怎麼做才能轉移注意力。
來往的車輛聲音像放大了一樣尖銳地響,肖湘感到呼吸急促,頭皮發麻。她行走的步伐很快,努力讓自己逃離這個地方。
當天,位于A市的商業廣場,一幢幢高樓大廈矗立,人來人往,肖湘站在街道旁,面色漠然地喝着奶茶。
她的手機一直在口袋裡振動,肖湘沒有管,目光放空地盯着前方,好似沉陷在了自己的世界裡,任何事情都影響不到她。
而在她身後位于廣場中央被高媒體覆蓋的電子屏幕上,鎂光燈閃得厲害,标題也很顯眼“韓氏财團二公子入主銘耀,豪門兄弟共掌大權”。
消失多年的韓财閥二公子終于曝光人前,從他走進公司的那一瞬間,媒體和記者已早早守在公司門口。
韓二公子的車剛到,就被記者圍得水洩不通。
保镖簇擁着韓煦下車,屏幕中的男人銀灰色西裝,修身的馬甲和領結,打扮得像是個王子,通身都是含蓄雅貴的氣派,一道道刺眼的閃光燈打在他臉上,依稀可見俊雅的五官。
他在媒體面前話語不多,保镖護着他一路前行,周遭是媒體争相的采訪聲。
“韓先生,您和韓總是兄弟,您回來之前,銘耀一直由韓總管理,股票也一直很穩定。然而上個月銘耀股票漲幅超過50%,漲幅過大,目前股票沖高回落,請問出現這種股票波動,是不是韓總與您私下商量好的,暗中操控銘耀股票下跌,為您正式入主公司樹立威信?”
韓煦并不作回應,邁步走進公司大廳,身姿修長挺拔,唇角的笑意也像是公式化程序。
媒體屏畫面轉換,切換到了其他商業新聞。
肖湘喝完奶茶又去買了個冰激淩,漫無目的地在走在街頭。
A市這條以“山茶花”命名的道路,花朵與綠葉挨挨擠擠,引人注目,吸引着遊客慕名而來。
淡淡的花香彌漫在道路每一個角落,肖湘從花下走過,她穿着連帽衛衣,帽子兜在了頭上,邊走邊吃着冰激淩。
而她身後的不遠處走走停停地跟着一輛黑車,車窗敞開着,有花瓣被風吹了進去,落在裡面的人身上。
關上車窗後,花瓣被他無情地拂掉。他不喜歡花,原因很簡單,盛開的時候肆無忌憚,枯萎的時候又悄無聲息,這種短期的東西不值得他多停留一個眼神。
這時,肖湘突然轉身,目光隔着車窗望向了車裡的他,盡管從外面是看不見車裡面的,但她就是直直地盯了過來,十分準确地知道他坐在哪個位置上。
他不禁笑了笑,還沒等他下車,肖湘已經率先走過來敲他的車窗。
車窗降下,面前的女生臉上的情緒明顯很不耐煩,鼻尖和眼睛都有些紅紅的,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哭過,看着有點可憐,但下一秒她非常拽地翻了個白眼。
“一路跟着我是不是很好玩。”
山茶花爛漫,豪車,美男,酷酷的女生,這一幕畫面還真讓人移不開眼。
文泊謙坐在車裡,他穿着黑大衣,大衣裡面的襯衫領帶一絲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細邊眼鏡,氣質儒雅五官英俊,鏡片後的黑瞳仿佛一汪清泉瞬間能把人吸進去。
他看着肖湘,溫和地說:“肖小姐,巧遇。”
文泊謙永遠都是這麼遊刃有餘,就算被人抓住跟蹤也能臉不紅心不跳地把問題鬥轉星移。
“緣分真奇妙,總是能在街上遇到肖小姐,這或許是命中注定,上一秒我還在想着會不會是你,沒想到還真這麼幸運。”
“少跟我來這一套,”肖湘語氣很不友好,“再跟着我就把你送進警察局。”
文泊謙挑了下眉,眼裡有着促狹的笑意,“警察局?那地兒我可太熟了,不想進去,所以網開一面,行不行?”
肖湘覺得他有病,懶得搭理。文泊謙一直注視着她的神情,見她是真的心情不好,不免笑意淡了,沒有再繼續開玩笑。
“天氣這麼冷,一個人走去哪裡?上車吧,我送你。”
肖湘看了一眼他,本來煩躁的心情在和他說了幾句話後有了宣洩的出口,所以沒怎麼猶豫地她就上了車,和他并排坐在後座。
車裡飄散着淡雅的茶香,很有韻味,和文泊謙身上的氣息大差不差,可以看出他是個非常講究的人。說話做事也滴水不漏,言談溫和,有分寸感,這樣的形象很适合站在台上發言,或者握着粉筆講課。
“想去什麼地方?”
肖湘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忽然意識到好像前兩次心情不好的時候也都是遇到了文泊謙。
她看着窗外,神色有些恹恹,“你決定吧,你帶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文泊謙鏡片下的眼睛微動,溫聲問:“為什麼歎氣?”
她歎氣了嗎?肖湘奇怪地望向他。
“眼睛紅紅的,像小兔子,誰惹你了?”文泊謙也注視着她,笑了笑,“說出來聽聽,看看我能不能為你打抱不平。”
肖湘有點無法理解地看着這個人,“你是不是有病?說得好像你有多了不起,有這個本事賣弄你怎麼不去演霸總劇,多得是女主角等着你憐惜。”
“還為我打抱不平,神金。”
與其說肖湘對浪漫過敏,不如說她是對死裝男免疫,專門克這種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英雄光輝妄圖拯救楚楚小白花的霸總劇情。
至于她為什麼這麼熟悉,肖湘每次刷擦邊男視頻的時候都能刷到這種類型的短劇。
被怼了文泊謙也不生氣,低頭悶笑了幾聲,“抱歉,可能我說話的方式讓你不舒服,但我真的沒有惡意。”
“你要是有惡意,我早就揍你了。”肖湘接話道。
“嗯……還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說要揍我的話。”
又來了。
肖湘瞪着他,“姓文的,你是不是霸總培訓班出來的?”
“此話怎講?”
“因為你真的很裝,”肖湘怕他聽不明白,直白道:“以為自己有錢就了不起,一天到晚都有表演欲,你對每個女生說話的方式都這樣嗎?”
她看他的眼神很嫌棄,“我還聽說霸總培訓班畢業包分配嬌妻,是不是?”
面對她的問題,文泊謙見狀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道:“肖小姐,你誤會了,我沒有娶過妻,也沒有過女朋友,這一點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澄清。”
肖湘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咬牙切齒地說:“誰要知道你這個。”
搞得好像她看上了他似的,肖湘就算再缺男人也不可能找文硯希的小叔。
“我以為你想了解我,”他一邊說着一邊似笑非笑道:“為了避免在你眼裡我成為一個不知檢點的男人,讓你知道我私生活很幹淨也許對我會有用處。”
“神經病,關我什麼事。”肖湘輕哼了一聲,将帽子掀下。
文泊謙的視線忍不住黏在了她身上,“所以你心情好點了嗎?”
他甚至彎下腰,對上肖湘的眼睛,兩個人視線齊平,“我剛剛看起來是不是很幼稚?是不是馬上就要說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肖湘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回他的話,文泊謙又湊近了些仔細看着她的眼睛,“别生氣,我忽然想到了要帶你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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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最出名的滑冰館,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銀裝素裹的世界,空氣中彌漫着冷冽的氣息。而空中有偶爾飄落的冰花,如同點點星光,最終輕柔地落在冰面上。
整個滑冰場都被包下了,外圍站了一群領導,正點頭哈腰地說着話,為首的文泊謙姿态閑閑,此刻臉上帶笑,抱着手臂,眼睛一直注視着冰場上的人影。
肖湘在溜冰,冰鞋在冰面上劃出一道道絢麗的弧線,動作和姿勢皆很熟練。
看她心情不好所以才帶她來溜冰,看樣子沒來錯,至少她情緒有了宣洩口,臉上也不再是那麼恹恹的,靈動多了。
肖湘又滑了一圈回來,平常冷漠的臉上有了些笑,像是雨後初晴的陽光,連眼睛都比平時亮,她沖他揮手。
“文泊謙。”
被喊的人聽見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在一衆驚訝的目光下,文泊謙去到了肖湘身邊。
“怎麼了?”他的聲音也溫柔得不像話。
肖湘擡起手抓住了他手腕,緊握的一瞬,他錯覺被她扼住了心髒。
她說:“我一個人滑冰無聊,你陪我吧。”
文泊謙垂眸看着她的手,透過衣服感受到了她的溫度,明明很冷的地方他卻覺出一種炙熱。
他說:“好。”
偌大的溜冰場隻有肖湘和他兩個人,文泊謙溜冰的姿勢也很專業,和他本人一樣,做什麼都非常從容優雅。
肖湘看他這樣子很不爽,覺得他無時無刻都好裝,于是溜過去一把撲倒他,兩人摔在冰面上。
文泊謙被撲倒了卻還在笑,他将手搭在她腰上,“真沒良心,讓我給你做肉盾。”
她掙紮着坐起來,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該霸總的時候你不霸總,這個時候你應該說……女人,不要輕易挑戰我!”
文泊謙又被她逗笑,他握住肖湘的手指。
肖湘往回撥沒撥動,“啧,松手。”
文泊謙不容她收回手,問:“你怎麼知道得那麼多?”
“我刷短視頻看到的,”肖湘如實回答,說完她又挪了兩步盯着文泊謙的臉龐,“不過,你這種類型在裡面應該是冤大頭。”
文泊謙挑眉:“為什麼?”
“因為你太好欺負了,你看,怎麼樣都不會生氣,像那些冤種男二,最後隻能看着男女主幸福地在一起。”
肖湘平時壓力大就專看那些短視頻,以至于還總結出了一套規律。
她說完後文泊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着她神氣的模樣,翹着的嘴唇,鮮活而少見地出現在她此刻的面容上。
她就該是這樣明亮快樂的。文泊謙想。
“有沒有可能我的真實性格并不是表面這樣?”文泊謙試探地問她。
這些年來他手上沾的血早已數不清,曾有人用陰狠毒辣形容他,也有人曾詛咒他不得好死,千刀萬剮。
在道上“文泊謙”三個字威名遠揚,A市黑白兩道無不敬他怕他。也就隻有眼前這個女生認為他好欺負,還敢就這樣把他撲在地上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