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相顧無言，柯楚聿率先一步走出電梯，男人似笑非笑的臉上閃過一抹輕蔑的敵意，他閑閑地站定在兩人面前。

“真有緣，又碰見了文二先生和譚太太。”他說着嘲諷的話，嘴角的笑容也施施然。

肖湘冷飕飕地掃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不期然又對上文硯希的視線，隻是下一秒，肖湘視若無睹地移開，内心可謂是毫無波瀾。

她根本不在乎文硯希會誤會什麼，且不說她跟文泊謙什麼關系都沒有，就算有，肖湘也不會有絲毫小心翼翼驚慌失措。

她才不會為了哄男人還專門去解釋，至于他會怎麼想那是他的自由。

肖湘當文硯希和柯楚聿是空氣，别說打招呼，一個眼神都不給的。倒是文泊謙氣定神閑地和兩人寒暄了幾句，到底是叔侄，文硯希此刻就算有再多想法也不得不按耐住，和自己小叔搭着話。

柯楚聿站在一旁興味地看着肖湘，見她面帶不善地盯過來，立刻作出一副無辜狀，“瞪我幹嘛，難道我打擾你們偷情了？”

這句話嘲諷意味滿滿，偏偏他以着一副看好戲的口吻說出來。

“柯楚聿，嘴巴放幹淨點。”文泊謙聽後也不慣着他，面色嚴肅地警告這麼一句話。

“少來，你神氣什麼啊，一個小三。”柯楚聿嗤笑一聲。

文泊謙聽了也不生氣，倒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文硯希一眼，道：“言多必失，慎言為先，看來柯少爺永遠都學不會這一點。”

“當然，哪比得上文二先生沽名釣譽道貌岸然。”柯楚聿微笑道，轉頭又看着肖湘，“你說是吧，譚太太。”

肖湘面色漠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柯楚聿慢悠悠地走近她，邪肆的笑意從唇邊擴散到眼底，不屑，譏蔑表現得完美無缺。

“捅自己老公刀子，轉頭就和情夫厮混，譚墨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這個女人。”柯楚聿音調很低，散在肖湘耳朵裡，更添冷意。

他颀長的身軀俯下來，宛如陰影籠罩在她眼前，面容被燈光氛圍拉滿，上挑的眼尾像鈎子，斜斜睨着她。

那目光陰暗危險，好像他可以造就一個人，同樣也可以毀滅一個人。

“奉勸你一句，别玩過火了，不然有一天你自己掉進陷進，跑也跑不掉呢。”

柯楚聿在笑，但習慣使然，那笑怎麼看都帶着譏嘲。

肖湘聽出他的諷刺，對上他那雙眼，在柯楚聿即将站直身形時她突然一把拽住他領帶。

柯楚聿被那一拽迫使得他更彎下了腰，鼻尖差點觸碰到她的臉，喉間傳來被掣肘的□□感。燈光下他唇紅膚白，一雙眼睛微彎時冬天的雪都能在那無邊春色中化開。

他就這樣，絲毫沒有意外，笑容可掬地被她拽着領帶玩兒。

“是嗎？那有沒有人告訴你，總有些蠢貨喜歡把别人當獵物，殊不知自己才是盤中餐。”

肖湘說着，眼神便從柯楚聿的臉龐滑落至他襯衫領口處，再落到他腰腹。那目光仿佛将他衣服下的景象，待價而沽地掃視了一遍。

柯楚聿被她這樣的目光弄得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他抿了下唇，低聲道：“竟是這樣？那也挺好，來日方長，誰又知道呢。”

肖湘手指一挑，拽着領帶将他腦袋扯得更低了，此刻她的目光透過柯楚聿的肩膀和文硯希對視上。

青年面容清俊，氣質疏離，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和柯楚聿，黑瞳中似起了風暴，在肖湘看過來時，轉瞬恢複平和，又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

肖湘臉色如常，雖看着的是文硯希，但說出的話卻是對柯楚聿，“我沒有如你所願痛苦崩潰，自殘自殺，你是不是很失望？”

柯楚聿笑了笑，“是有一點，但也沒那麼誇張。”

“故意告訴我餘恪的死因，借此讓我深受打擊，這就是你的目的？”

脖子被領帶勒得很緊，柯楚聿的臉頰浮上一層紅暈，眼底也漸漸有了微弱霧氣。肖湘說話時面無表情，但因為離得太近，氣息撩撥着柯楚聿每一處躁動的神經。

“你說是就是吧。”

肖湘松開領帶的刹那，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柯楚聿像是早就預料到，内心竟也隐隐期待着她打他，所以當這一巴掌落下時，柯楚聿才瞬間有了落在實地的感覺。

說實話，肖湘的力氣真的很大，打得柯楚聿的臉都有點發麻。

都這樣了，柯楚聿還笑得出來，明明被打了，卻仿佛陷在溫柔鄉裡，臉上還帶着甜滋滋的神情，但說話依舊陰陽怪氣。

“我還以為你對你那哥哥有多情深義重呢，事實證明也不過如此。”

肖湘陰鸷地看着柯楚聿，“你最好祈禱，别落在我手裡。”

柯楚聿道：“這句話應該由我說吧。”

肖湘冷嗤一聲，不想再跟他多費口舌，拉着文泊謙走進電梯。

柯楚聿站在原地，也嗤笑一聲，拇指拂過唇畔的血絲，深幽的眼睛裡藏匿着無數陰暗情緒。

他看了一眼一直作壁上觀的文硯希，緩聲道：“你小叔和那女的背着譚墨搞在一起了，上次被我撞見，一直沒有和譚墨說，他現在的狀态也不适合知道這些惡心事，所以能瞞則瞞。”

文硯希無動于衷，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目光落在一直上升的電梯樓層數字上，“……嗯，我知道了。”

他态度事不關己，本就是個清冷的人，話少，什麼事都裝在心裡。柯楚聿和他多年至交，了解他的性子，很有界限感，從不深究私事。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小叔和好友的妻子在一起，他也不會有什麼反應，更不會多嘴問一句。

這就是文硯希，看似好脾氣，情緒穩定，實則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

柯楚聿雖然性格難纏，陰晴不定，但也有其感興趣的事情。尤其是這段時間，總是有意無意多次想起肖湘，這讓他心情變化過大，但他沒往深處想，覺得隻是一時心生不岔。

所以他沒有注意到文硯希此時目光已經有些不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走吧，今晚我得回老宅一趟。”

“你先走吧，我正好有點事情找我小叔。”

柯楚聿看了眼腕表，點點頭，沒多問什麼，“行。”

在柯楚聿的印象裡，文硯希和文泊謙表面關系尚可，都是文家人，既然遇到了那聚一聚也沒什麼，自然不會聯想到這是文硯希的借口。

＊

肖湘要唱歌，文泊謙開了個私人包間，包間裡的裝修别具一格，盡頭還有個如夢似幻的小舞台，上面擺放着一些樂器。

文泊謙從不小瞧肖湘，她說來唱歌說明她對這一愛好有過深入研究。所以當肖湘的歌聲從麥克風裡傳出來的時候，文泊謙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猜對了，肖湘唱歌很好聽，不像他有時遇上的生意場上的人，五音不全，難聽得他頭痛。

剛才樓下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被肖湘抛之腦後，唱歌有時候也是發洩情緒的一種。肖湘邊唱邊随着節拍擺動，動作松弛自然，燈球的光落在她身上，自帶舞台風格。

文泊謙坐在沙發上，漆黑的眸子含笑看着她，一曲結束後，他鼓了鼓掌，眼裡的誇獎很明顯。肖湘走過去，湊在他耳旁問，“你喜歡什麼歌？”

文泊謙和她四目相對，笑了笑說：“沒什麼特别喜歡的，你就唱自己愛唱的。”

他沒有唱歌這種愛好，平時偶爾應酬會來ktv，但都隻是商業上的往來，從沒有和一個女生待在這種特定的場合過。

肖湘模樣神神氣氣的，她捏住她耳朵，但聲音卻從麥克風裡傳出，“你真像個老年人，大叔。”

“……”文泊謙猝不及防被哽到了，他抓住她捏他耳朵的手，笑着反駁道：“我有那麼老嗎？31歲，還好吧。”

“男人過了三十歲就代表半截身子入土了，而女人的三十歲才是正當好的年紀。”肖湘說完馬上變臉迎着音樂節拍，開始唱下一首歌。

文泊謙被她強盜一樣的邏輯惹得低頭悶笑，沒一會兒，服務員送來了吃的，肖湘點酒的時候，順便點了幾個男模。

所以當身穿奇裝異服的男模們推門進來後，文泊謙喝水的動作停頓了片刻。對着肖湘挑了挑眉，含義很明顯。

肖湘敷衍地給出一個理由，“人多熱鬧。”

随後招呼男模們過來坐，男模們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剛才進來前，領班再三叮囑千萬不要犯錯，不要冒犯貴客，否則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幾個男模長得都不錯，風格迥異，他們陪在肖湘身邊，給她喂吃的喂果汁，個個殷勤得很。肖湘唱累了，含住吸管的時候，垂眸恰好對上男模的目光。

果汁差點嗆到她，那名男模立即抽出面紙擦她嘴角，動作自然，并溫聲道：“不要急，慢點喝。”

眼前這個青年哪是什麼男模，而是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文硯希。

此時歌曲切到了一首鋼琴曲，音調輕柔，旋律優美。這種音樂渲染下，仿佛有人在月光下跳舞，下一秒又在花團錦簇中分花拂柳。

文硯希一颦一笑矜持俊秀，唇角笑容悠悠，周身氣質更是貴不可言，此刻即便低人一等，半跪在肖湘面前，也隻是像誤入世俗的天仙，與男模相差甚遠。

氣質擺在這兒，他怎麼學也學不來。

肖湘目光不經意看向了文泊謙，文泊謙也一直溫和地注視她，兩人這麼一對視，文硯希已經率先站起身往兩人的方向一擋，隔絕了目光。

文硯希坐在肖湘身旁，靜靜地聽她唱歌。

肖湘又開始喝酒，沒喝多少臉頰就已經通紅，文硯希阻止她，肖湘不領情，說：“少管我。”

文硯希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不知不覺轉深了。

他的臉在燈下光影錯落，眼皮輕輕一阖，停在她潤澤的嘴唇，注視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麼。

肖湘又和身旁一個正宗的，不是假冒的男模聊天，那男模帶着貓耳發箍，長相幹淨清爽，黑眸朗潤。好像還是她同校的學弟，肖湘就和他多聊了兩句。

他帶着她的手摸他耳朵，甜甜地叫她，“姐姐。”

肖湘感到身旁兩道銳利的目光刺過來，但她沒管，摸着他的貓耳說，“你除了會叫姐姐，還會什麼？”

男模聽她這麼問，眼睛都亮了起來，“會唱歌，會跳舞，還會……”

他湊近她耳旁悄悄說完後面四個字，肖湘面不改色，“是嗎？我不信。”

随後她緩緩靠近，兩人身體就快要貼在一起，男模歡喜地纏上去。

然而肖湘隻是取下他頭上的發箍，接着一個輕巧轉身，單膝跪在文硯希的腿上，平平靜靜地看着他，恰好對上他沒來得及收斂的陰暗目光。

那視線落在她身上，像深淵一樣。

肖湘的手指慢慢攀爬，從他的胸膛一路移到他脖頸處，玩着那顆襯衫高扣的複古金紐。

文硯希無法抑制地向後一仰，頭頂的光便落進他眼中，宛如星星沉落，他神色更是淡然柔和。就在他以為肖湘會解開他襯衫紐扣的時候，她忽然挑高他的下颌。

與此同時，文硯希感覺到她的手從他的下巴處滑到喉結上。喉結敏感，被她指尖随意一撫，就有麻癢的電流順着皮膚刺過來。

那處肌膚被她有意無意撩着，文硯希臉頰發起了熱。

肖湘心平氣和，甚至可以說神色冷漠，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即便做着這樣招惹人的動作，表情也沒有半點逗弄之色。

兩人目光長久地對視着，歌曲又切到了下一首。

是一首英文歌，節奏振動人的耳膜，心跳也似乎越來越強烈，氣氛烘托到了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