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國公到——”
随着通報聲響起,禦書房内霎時安靜下來,衆人心頭俱是一顫,齊刷刷的轉頭望去。
殿門大開,沛國公鄭衡邁着大步,氣勢洶洶地踏入殿中。
他雖已年近六旬,卻仍步履如風,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沙場磨砺出的肅殺之氣。令在場衆人不禁脊背發涼,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老臣參見皇上!”
鄭衡草草的行了一禮,不等沈晉呈開口便直起身來,刻意提高聲調道:“老臣聽聞有人謀害皇嗣,特來請命!”
“國公稍安勿躁,此事尚未定論,朕正在盤問中。”沈晉呈說着,微微側頭,眼神示意李申輔給他搬來把椅子。
鄭衡卻一擺手制止了李申輔的動作,如刀般的目光一一掃過跪地的三人:“不必勞煩皇上!前因後果,老臣已盡數知曉!今日前來,便是要讨個說法!”
那小太監聞言渾身一顫,原以為大禍臨頭,卻見鄭衡突然擡手,直直的指向薛琳琅,眼中怒火似要将他生吞活剝。
“請陛下即刻下旨!嚴懲這個毒害皇嗣的奸佞!”
那小太監猛地擡頭,薛琳琅亦是一驚,倉皇間下意識的望向了阮喻之,卻見對方同樣的面無血色。
沈晉呈神色未變,沉默片刻,淡淡的問道:“國公指證薛琳琅毒害皇嗣,可有實據?”
“禦醫屬東藥房圈養的毒蛇便是鐵證!”鄭衡上前一步,聲音铿锵有力:“皇上!這薛琳琅年方十五就敢自請醫治皇嗣,還擅用毒蛇入藥,若不是年少輕狂,貪功冒進,便是包藏禍心,圖謀不軌!”
話至此處,他單膝跪地,重重抱拳:“請皇上即刻下旨,将此人打入天牢!嚴懲不貸!”
衆人見狀皆是一陣抽氣。鄭衡乃一等國公,位同親王,還是長公主的驸馬,更是當今國丈,這般大禮,饒是天子也不敢輕受。
“國公快快請起。”沈晉呈連忙擡手,示意李申輔上前攙扶。
鄭衡卻紋絲不動,依舊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咬牙道:“皇上若不下旨,老臣便長跪不起!”
殿内氣氛驟然凝固,沈晉呈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瞥向跪在一旁的薛琳琅和阮喻之。
阮喻之低着頭沉默不語,額頭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沛國公有多疼愛六皇子,舉國上下,無人不知!
當年六皇子不過是在禦花園跌了一跤,沛國公便要當場杖斃所有伺候的宮人。可小皇子一開口求情,沛國公立刻轉怒為喜,不僅赦免了衆人,還賞了每人十兩銀子,囑咐他們要好生照料六皇子。
這小外孫就是沛國公的命根子,從來是碰不得,也傷不得,如今卻遭此大難,他豈能善罷甘休?
“陛下明鑒!”
薛琳琅突然重重叩首,堅定的道:“草民方才已作出解釋,毒蛇入藥雖不合醫理,卻是六殿下的對症良方。若國公不信,草民願與殿下同飲此藥。殿下若有半點閃失,草民絕不獨活!”
鄭衡怒極反笑:“還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你以為你這條賤命配與皇子相提并論?你敢說這方子毫無風險?如今六殿下昏迷不醒,倘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你擔待得起嗎?”
薛琳琅一時語塞,指甲深深的掐進掌心。若說毫無風險,他确實無法保證,可殿下危在旦夕,無論如何,他都要一試!
阮喻之見薛琳琅落了下風,慌忙就要開口,卻見鄭衡猛地一記眼刀劈來。阮喻之頓時呼吸一滞,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卡在喉間。
“阮賢孫不必多言了。”沛國公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念在你關心六殿下,一時糊塗才會舉薦此等庸醫,老夫不會與你計較。”
面對皇上,他并未直呼其名,亦未稱其官職,分明就是在警告阮喻之——若非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今日絕不會善罷甘休!
阮喻之豈會聽不出這話外之意。他深吸一口氣,還是硬着頭皮為薛琳琅辯解。
“國公愛孫心切,喻之豈會不知?可命無貴賤,薛琳琅既敢以命作保,足見其誠心。若他真有歹意,又怎會自陷險境?”
“好一個命無貴賤!”鄭衡眼中掠過一絲怒意,不緊不慢的反問:“老夫倒要請教,倘若今日中毒的是賢孫你,令尊大人可會聽什麼以命作保、命無貴賤的鬼話?!”
阮喻之面色微變,卻仍挺直脊背:“六皇子今早已能睜眼,脈象也比昨日平穩許多。可見薛琳琅此法雖險,卻正是抓住了那一線生機!難道國公甯願殿下繼續昏迷,也不願嘗試可能救命的良方嗎?”
“什麼良方!薛琳琅擅自越權在先,又未經允許以毒入藥,此等歪門邪道之法,分明是拿皇嗣性命當兒戲!”鄭衡狠瞪向他,語氣裡滿是輕蔑:“若此法當真有效,為何禦醫屬上下無人敢用?難不成天下名醫,就他薛琳琅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