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合四月,乍暖還寒。
行人步履匆匆,跨過長長的街頭。
紀清閣大門緊閉,一陣悠揚歌聲從中傳出。
女子陰烈的嗓音飄過層層屋檐,怨仇兇恨,亡魂索命。
屋内一聲“哐當”的巨響殘酷地撕開了夜晚的平靜,驚恐的鳥掠過湖面,波紋一圈圈蕩開,似扼住喉嚨的弦。
“别怕别怕。”一身穿湖綠色春衫,身形瘦弱的女子正用掌心撫着胸口,試圖洩出胸中悶氣。
她叫蘇舊舊,來自現實世界,三天前她還是一位躺在病床上等死的病人,活下去是最奢侈的希望。
雖因機緣巧合穿進這本小說中,做了殺人魔棠采閣中的一個毫不起眼,甚至無名無姓的小婢女。
棠采是紀清閣閣主,也是殺人惡魔。
乃是與仙門之首秋明劍派的第一大弟子、也就是書中男主棠長生長相一緻的同胞弟弟。
但他的性情與溫和識禮的棠長生截然不同,而且對鮮血有着極緻變态的喜愛,尤其是在人死後不久,略帶溫熱的血。
雖然書中對他的着墨不多,但書中的悲慘片段基本都與他有關。
意外穿書成為他的婢女,對于剛逃出鬼門關的蘇舊舊來說,這稱得上是剛從虎口脫險又掉入狼窩。
【宿主,有我在你怕什麼?】
腦中聲音突然出現,蘇舊舊驚了驚,表示不想說話。
她才剛醒來,這個自稱為【系統】的東西就和她進行了綁定。
讓她通過攻略反派、給反派刷好感度,來獲取生命值。
雖然對于快死的她來說這是一個好機會,但她還是擔心做錯了什麼導緻人頭不保。
【好感度可以兌換生命值,除了系統額外贈送技能,宿主也可以用積分換取多個方面比如武力,廚藝,才藝等的技能盒子。】
“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蘇舊舊拍拍胸口。
過了不知道多久,身前的光影逐漸消逝,木門随着“吱呀”一聲緩慢打開,自房中傳出一記清透空靈的嗓音:“進來。”
擡起腦袋框直後背,蘇舊舊目視前方,一步步走進前方的漆黑中。
原身是因心思乖巧做事伶俐,被作為他随侍婢女的備選人送到這裡,得到消息後,原身因恐懼太甚,加上憂慮過重,已在一天前跳井自盡。
剛踏進屋中,身前打來一張巨大的白色簾布,在半路分割成七八份,分别纏繞上她的身子,呼嘯而來的風是忠誠的鎖匠,将簾布牢牢地鎖在她的身上。
“哐當!”又是一聲巨響,大閥門被關上,像一個嚴厲的守衛,将肆無忌憚的風斥回原地,将撒野耍橫的白布通通訓回隊伍。
“你叫什麼?”前方傳來一道缥缈的聲音,以極快的速度越過頭頂,去到她身後最遠、最暗的角落裡。
“蘇舊舊。”她被驚動了,卻沒有轉身,沒有四處張望,隻是安份地将雙手置于腹上,用冷靜到出奇的嗓音回複他的問題。
“蘇舊舊?”他重複一遍她的名字,帶着些許的遲疑。
“咔嚓”一聲很小的脆響,她聽見上方的嗓音,逐漸由随意淡然轉為深沉嗜血:“為什麼沒點燈啊……”
“啊!”察覺身前有人靠近,蘇舊舊小聲驚呼。
他就站在白色帷布的後面,月光勾勒出他身影的輪廓,瘦弱的身子形似骨架,外面罩了一件寬松的袍子。
手中提了一盞燈,從白色帷簾後遞出來,伴着清泉撕碎的嗓音:“給你。”
捏住燈仗的手指白到透明,從食指開始,每根手指疊高一層,在這般雅緻畫面,略顯灰暗的燈盞也恰到好處。
“阿舊,這名字是何人替你取的?”
蘇舊舊接過燈盞,再一擡頭,他已轉身向着帷布的另一面走遠,影子被拉長,又鋪向地面。
深知不可再看,她低下頭:“是婢子父母。”
一段很長的沉默後,他清晰地歎了一口氣:“你要過來嗎?”
蘇舊舊略微思量,邃擡手掀開布簾,一步步穿梭在空曠的房屋中,四周的陳設被撤得幹幹淨淨,隻餘下一個四四方方的空殼子。
前方隐約的光亮下,照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蘇舊舊每走近一步,心跳就劇烈一分。
“公子。”來到近前,她低聲輕喚。
滿頭白發的俊美少年将腦袋輕靠在搖椅上,突然射入的光亮掀開了他雜亂的心緒,他擡起頭來,露出一雙因極緻痛苦而歃血的雙眸。
她心一驚,周身血液凝滞。
“阿舊,你從哪裡來?”他眸子輕轉,浸入月光般晶瑩剔透。
“婢子原先在廚房做事。”她低下頭,将腦袋深深埋住。
書上寫他被母親黃憐俞自幼囚禁在這閣樓中,隻有每次需要殺人的時候,才會放他下山去完成任務。
因自幼遭受慘絕人寰的惡刑,導緻性子陰鸷古怪,那怕他前一刻還在與你和顔悅色地說話,下一刻也能舉起劍做出些兇惡駭人的事來。
“那我賞你一片菜園好不好?”
“……”蘇舊舊張開了嘴,半響合不下來。
“看來,你也同其他人一樣,想留在我身邊?”
“其,其他人?”她舌頭差點打結,被這大反轉擊昏了腦袋。
難道真的會有人一面溫柔體貼一面又殘暴嗜血嗎?不然怎麼會讓其他人不要命地留下來?
不不不,如果真是這樣,他又怎麼會成為書中最大的反派?
蘇舊舊拍拍了腦袋,清除自己這些不正常的想法。
該是看出她的顧慮,他閉上雙眼,仰頭靠向椅背:“那菜園在西側院,不出意外地話,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