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立在一處避風之地,初夏時分氣溫上升,仍有仆人在房屋四角燒着碳火,門窗封得嚴實,隻餘些許小孔。
仆人從東地角處為蘇舊舊與言斯推開一堵石門,據他所說,如此做法是因為屋内人身體虛弱無法經住一點風吹草動。
“你不進來?”言斯在門前停住腳步,蘇舊舊略感疑惑,想起系統對她的提醒。
“誰說我要進去了?”他來句反問,直接轉身離開。
沒時間搭理他,蘇舊舊進得屋來,屋内紅燭成堆,溫暖橘黃色光芒将屋内照得通明,才剛走進不一會,她就感受到屋内窒息般的燥熱,而床榻上的人卻依然緊緊裹着棉被,冷得瑟瑟發抖。
靜谧中傳來一黑衣老婦一聲怒斥:“還來幹什麼,今日不是已經去過了嗎?”
老婦臉上已經無任何光彩,老鷹護渎般堵在床榻前,面目兇惡,目光死命瞪着蘇舊舊。
跟在蘇舊舊身後的仆人,撈起袖子走上前去:“哎,你這惡婦,欠收拾是吧?”
作勢倫起拳頭向老婦身上砸去,電光火石間蘇舊舊扯了仆人的衣口将他扔到石門上:“麻煩小哥出去等候。”
仆人吃痛,半晌才從地上爬起來,指着蘇舊舊鼻子:“你以為你是誰,敢指使我?”
蘇舊舊不語,“锵”地一聲将随身短刀直直飛至仆人耳旁,釘入石門之上。
她加重語氣:“多謝。”
仆人很快軟了腿爬将出去。
【宿主好棒,哪裡學的?】
“先閉嘴好嘛,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蘇舊舊一陣埋怨,主要是她現在手疼得不行,以前練得是飛镖遊戲,剛才扔得可是真刀。
老婦依舊戒備站在床前。
【宿主,站在你面前的人名喚柳若雲,她身後護着的半大孩子,是她的兒子白景,兩人有一個共同的家人,是柳若雲姐姐的女兒白西,三人許久未見加上這二人意識模糊……】
聽到這裡,蘇舊舊走近一步,柔了嗓音輕聲道:“柳姨,是小西兒啊。”
柳若雲征了半響,似在回想她是何人,良久,她擡頭:“你是小西兒?。”
見她認出了自己,蘇舊舊喜然點頭:“是,我是小西兒。”
到這裡一切本該有了起勢,不料柳若雲又歪頭想道:“哪個小西兒?”
接着又踱步嘀咕道:“小西兒,小西兒,那個小西兒?”
蘇舊舊:“……”
她料想,柳若雲已經神志不清了。
好在,她暫時離開了床榻前,蘇舊舊這才有機會得見白景是何病症。
白景将棉被蓋過頭頂,棉被正跟着他抖動的身子而抖動。
小心将棉被拉開,白景一見光,便放聲大叫,表情猙獰至恐,音色沙啞至極。
不知常年受了怎樣的折磨,才十二三歲的年紀,發絲竟已經全白,臉上無一絲血色,露出的勃頸與手骨上青筋暴起,呈現出骨頭原有的形狀,隻是有一層蠟黃的皮膚包裹着。
整個人除了蒼白的臉尤剩一絲稚嫩,其餘盡顯老态。
蘇舊舊漸漸向他靠近:“小景,是姐姐啊,小景,你還記得姐姐嗎?。”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聲音的哽咽,到底是什麼樣非人的折磨,才會把一個人弄成現在這個模樣?
白景神智尚清,聽得蘇舊舊的話,有氣無力地回:“姐姐?”
蘇舊舊為他還認得自已而高興,慢慢地向白景靠近:“是姐姐。”
蘇舊舊正想抓住他的手,不想白景如閃電般避讓,同時因為害怕一口咬在蘇舊舊的手臂上,她正吃痛之際,身後柳若雲被白景叫聲驚動,不由分說地、拎起木凳就向她背上砸來,并大聲叫道:“去死吧!”
她兩面吃痛,險些昏厥。
抽身出來,拿出匕首想着打開石門,但石門緊閉,再開啟不得。
門外傳來言斯焦急的呼聲:“阿舊姐姐,你還好嗎?”
蘇舊舊眸光霎時陰暗,一時摸不清他的把戲。
直到外部傳來一記熟悉的聲音:“阿舊,你在裡面?”
蘇舊舊一半喜一半憂:“公子?”
心中終不再面臨死路般悲壯,燃起一絲希望曙光
石門被棠采一掌劈開,得見光明的蘇舊舊剛有些興奮,就聽見柳若雲在身後大喊大叫道:“不行不行,我孩兒不能受風啊。”
蘇舊舊旋即回身,顧不得再照顧白景抵觸的情緒,将他用被褥裹起來。
好在大夫及時趕到,危機得以接除。
棠采一襲青衣,站在不遠處的梨樹下,視線聚集處是她手上“慘烈”的兩道傷口,蘇舊舊放下衣袖,如臨大敵地走過去:“公子,我……”
棠采提起她的衣袖:“阿舊怎會在此?”
蘇舊舊理虧道:“我……”
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白玉瓶子,挽起她的衣袖為她塗藥。
“不。”她受了驚,下意識想縮回手臂。
他陰側的聲音自頭頂而起:“想好了?”
她乖乖将手伸回。
“啊!救命啊,救命啊!”仆人大聲慘叫着從石門中跑出來,身後瘋癫的柳若雲拿着木凳追着他喊:“去死吧。”
蘇舊舊眸光黯然,追随着兩人試圖探清其中利害關系。
被棠采輕扯手臂,回過頭來。
兩人對視,一時無言。
她先反應過來,颔首道謝:“多謝公子。”
棠采默默走開,沒有回答。
蘇舊舊心道:這是在搞什麼?
他對她竟然沒有質問,沒有疑惑,甚至連最基本的懷疑都沒有?
她将一番折騰之下已然昏厥的白景抱入痛氣的屋子當中,繼而為他診治。
棠采站在身後:“阿舊,他怎麼樣?”
他如此姿态,讓人根本看不出來白景就是他那個“想殺而不能殺”之人。
蘇舊舊不自然地問:“可有請藥師來瞧過,是誰說的不能受風?”
“請了,請了好多藥師來瞧過,卻不見好,原本隻是身體弱些怕冷些,藥方子也每日吃着,可後來不知怎麼的,每到晚上就會發出如同鬼魅一般的叫聲,還見着人就咬。”棠采旁邊的婢女說。
“然後呢?”蘇舊舊皺眉。
“然後我就找了一些道士來作法。”棠采将話接過去,說得極為輕松與自如,自如到讓人覺得,他很清楚地知道,道士作法對白景的病情毫無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