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廊橋,身影嵌入黑夜。
微風吹過檐角,一記調笑随之而來:“好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婢女。”
蘇舊舊擡眸望去,隻見房梁上爬着一名黑衣女子,水蛇般纏繞其上,纖長的五指扣住梁木,像敏捷的豹。
她揚起下巴,妖媚自眼角流出:“我喜歡。”
“或許,你可以讓給我。”視線調轉至前方,棠采的身影上。
他已穿過院橋,腳步停在寂靜中。
“不說話?那就是答應咯。”女子順着牆面滑下,腳下輕巧一點,落在蘇舊舊身前,二指并攏擡起她的下巴:“長得也算可人。”
尖銳的指甲嵌入肉裡,辣疼從下颚傳來。
蘇舊舊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你在怕什麼,那怕這小婢女特别了些,于你而言也終究不過是過客一位,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不會在意任何人。”她舉起五指,在蘇舊舊的脖頸前欣賞。
“還是說,你打算食言了?”她轉向右,黑眸湧動。
黑影晃動了兩下,從燭火下直行而來。
雙眸從她眼角掃視而過,落在她舉在半空的、曲卷的五指上。
“你看她做什麼!”女子臉色一變,于寂靜深夜中發出凄厲怒吼,長臂猛地向前一伸,緊緊扼住蘇舊舊的喉嚨。
“呃……”窒息感撲面而來,她憋得小臉通紅。
卻未發出求救信号與做出掙紮姿勢,而是雙臂自然地垂至身側,雙眸緊閉靜候死亡。
棠采眼眸微眯,自波瀾不驚中刺出一記怒光,避雨針掀過荊棘,“咻”地鑽進肉骨深處。
“啊!”一聲慘叫拔地而起。
女子捂住手背,擡起疼得發白的面孔:“棠長甯,你竟然對我使用避雨針!”
蘇舊舊全身脫力,一骨碌跌坐在地上。
棠采垂下手臂,腳步緩而穩地靠近:“再怎麼說,也是阿弗食言在先。”
柳青弗轉過眸光,精光一閃。
雙手猛地抓住魏泠手臂,邃做搖尾乞憐哀求姿态:“公子,把解藥給我,這避雨針太痛苦了,我怕我挨不過去。”
棠采擡眸向前,故作恍然回首之态:“阿弗适才說什麼?”
“呵呵……”柳青弗幹笑兩聲,松開手指雙手抱膝蹲在地上。
“不可能地,不可能地。”蒼白臉色下,唇瓣不斷蠕動。
額頭汗珠成串落下,如即将燃燒殆盡的燭。
混沌中突生堅定,她上擡目光信心自滿,眉目流轉妩媚多姿:“公子不會真以為,這個世界上會有人真心待你吧?”
細長眸眼撇向後方:“這麼多年來,像她這樣的人不勝枚舉,可是那一個不是非瘋即死?公子你又在期望什麼呢?”
繼而擡手梳理長發:“她如此瘦弱嬌小,若是知道了公子所做的,以及關于紀清閣那些不為人知、陰森恐怖的那些事,一定後悔今日所說的話。”
手掌虛擋唇瓣,發出得意的笑:“哼哼……”
“阿弗為何這般羞辱自己?”棠采緩緩下蹲,拾起她垂在地上的衣角,用骨節分明的五指遞上前。
“你什麼意思?”柳青弗慌忙接過衣角,茫然發問。
“妄下斷論是為狹,以她人之失全己之過是為隘。”目光靜遞上前,眸波下暗潮洶湧。
“我狹隘?你不信就問問,看她敢不敢!”她長臂一伸,指向一旁的蘇舊舊。
她正盤坐在地,以一番悠閑姿态吃瓜中。
正在津津有味處,局勢以排山倒海之勢瘋狂扭轉,洪水滔天湧到她身前。
“呃……”她愣了愣,轉眸碰上棠采幽暗目光。
雙肩抖了下,繼而高舉右臂連喊兩聲:“我敢我敢!”
她拍落衣上的灰,來到棠采面前:“公子。”
她不知所畏地笑着,目光中更是帶了一絲興奮且期待的情緒。
“阿舊,明日我在春居台等你。”他再次挽過她額角被風吹亂的鬓發。
左手在身下将一個白玉瓶子塞進她手中。
“公子明日還是早點啟程,莫要因一個無關緊要之人耽誤了要事。”柳青弗搖擺着身子,走上前來。
棠采目不斜視,轉身徑直離去。
“你!”柳青弗氣血上湧,半響緩不過來。
怒目瞪向蘇舊舊:“走吧。”
兩人穿過長廊,來到一座假石山前,柳青弗轉身足下輕輕一點就到達了上端,垂下眸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還不快跟上?”
蘇舊舊無奈搖頭,認命地徒手往上爬。
等她大汗淋漓地到達假石山上端,柳青弗縱身一跳進了石山另一面的懸崖。
過了好一會,聲音才慢慢地飄上來。
帶着淩厲的怒火:“下來!”
蘇舊舊閉上眼睛,也縱身一躍進了懸崖。
她不會武功,但并不畏懼,因為她知曉,柳青弗不會讓她死,起碼不會讓她現在就死。
“啊~”她扒開了喉嚨,預備暢快淋漓的大叫一番。
可她剛跳下,就落了地:“嗯?”
準确來說,她落的不是地而是柳青弗的懷抱。
她滿臉嫌棄地丢下她,轉身走入身後的石門。
蘇舊舊轉身看向周圍,兩崖夾青深淵巨口,崖壁四周藤蔓成簾,所站之處是崖壁上突起的一塊石台,僅一尺之寬,稍有不慎則是粉身碎骨。
她跺了跺腳,減輕些許身上酥麻感,小跑一段追上柳青弗。
她已走進石洞中端,雙手負在身後,下巴高高昂起。
石壁上刻像成群,乍一看鬼斧天工,細看卻不是那麼回事,刻像人手功精細,畫功卻不怎麼樣,蘇舊舊看了好幾眼,又擡手摸了摸,才知道這奇形怪狀的刻像是蛇像。
一路走來,崖壁上雕刻的蛇像無數,但大多都不成型,有些隻有蛇頭,有些隻有蛇尾,有些蛇頭蛇尾都有,唯獨缺了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