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下意識展翅,翅膀才展出便反應過來不行。
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
若隻自己一個人,展翅飛就是,這裡有十幾個幼崽。
獻趕緊回到地面,從身上扒拉投石索。
獻扒拉投石索時,植已經取下腰間插着的木棍,跳進土牆裡。
“植!”
見有大人擋道,豺猶豫了下,但很快意識到這個大人與自己以前見過的大人類不同。
胳膊腿太細了。
豺不再猶豫,沖向植。
植在豺沖來時一個閃身,再用力揮棍。
砰!
木棍的一頭綁着一塊石頭,奮力之下,豺的腦袋當場開了瓢,腦漿濺了一地。
獻露出錯愕之色,很快回神,飛進土牆裡。“汝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植搖頭。“吾沒事,汝等沒事吧?”
“吾等都在田封外,能有什麼事?反倒是汝,怎麼這麼沖動?不怕受傷嗎?”
植哆嗦着放下手臂。“吾雖弱,對付一隻豺還是足矣。”
獻問:“那汝胳膊哆嗦什麼?”
“汝非得戳破吾嗎?吾弱小,但吾是大人,汝等是幼崽,吾怎能讓汝等面對危險?”
獻很想說,你連部落裡大些的幼崽都打不過。
但猶豫了下,獻還是将這可能有些傷人的話咽了回去。
日落時大人們回來,清理了農田裡的野獸,得知植白天保護幼崽的事,難得對植緩和了臉色,開始與植說話。
這家夥弱是弱了點,卻非一無是處之人。
既然拂曉願意養,那就留着吧。
因着太弱,無法參與狩獵,植在農田上下了很多功夫。
田封土牆破了便修補土牆,有野獸便驅趕野獸,沒野獸便在田裡拔草,或者在聚落周圍尋找野生稻移栽到一塊專門給他做實驗的農田裡——實驗田很小,長約兩個拂曉,寬約一個拂曉,卻種了至少十五種野稻,有的是植自己找到的,有的是拂曉在外遇到帶回。
這一日植再來實驗田除草,見稻田裡有幾尾半大的魚。
雖然小了點,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植找了根細樹枝,将魚紮上來,拔了野草後用前幾日拔的這會已經枯死的野草生火,将魚烤了,自己吃了一尾,剩下的帶着,去别的田裡找幼崽們——因為雜交稻的産量比正常稻還随機,即便植說不人工授粉稻就不會雜交,部落還是為防萬一,避免農田稻被污染,将實驗田安排得離部落農田很遠。
找到幼崽們時,幼崽們正蹲在田邊叽叽咕咕着什麼。
“獻,這些魚真的能養大嗎?”
“應該能,魚不都生活在水裡嗎?稻田有水,還這麼大,沒理由它就不能活了。就算不能也沒關系,魚這麼小,還不夠塞牙縫,死了也不可惜,反倒是養大了,能吃更多魚肉。”
幼崽們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還是獻聰明。”
“但養的鹿、羊和豚要吃草和野菜,養魚該喂什麼?”
獻也不知道。“不用喂,魚平時就在水裡生活,也沒人投喂,照樣長大了,說明水裡就有它們的食物,或是它們像植物一樣隻要有光和水就能長。”
“那魚不會将稻吃了吧?”
這次獻答得很笃定:“不會,魚這麼小,就算跳起來也夠不到稻穗。”
植探頭看了眼幼崽們放在稻田裡的魚,個頭很小,隻有拇指寬,非常眼熟的個頭。
植默默将烤魚拿起來,大口啃食。
獻看完魚,回頭見植,露出笑容。“植回來了?汝在吃什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小二十一道:“那好像是魚,和吾等放養的魚差不多大。”
獻仔細看了看,笑容淡了。“汝的魚是在哪裡抓的?”
植吃得更快了。
獻的臉完全繃了起來:“汝吃了吾放養的魚。”
咽下最後一口魚,植道:“吾以為是野魚。”
“哪個部落的稻田會有這麼大的野魚?”
稻田雖然有水,但并非一開始就有水,而是等稻苗長到一定高度後,往稻田裡灌水,淹死野草并給稻苗繼續生長提供水分。既然是人工或人工通過水利灌的水,裡面自然不會有什麼魚,有也被吃了。
“以前也沒人往稻田裡養魚,吾自然而然以為是野魚,别氣别氣,吾給汝住一些放到田裡。”
獻想了想,勉強原諒了植。
抓魚不難,但要抓小魚且是抓活的就很難了。
植花了半天時間才從河裡撈到十幾條小魚放到實驗田裡。
夏末時,第一茬黍成熟。
部落男女老少齊上陣,将黍收割。
黍收獲後,夏去秋來,稻也成熟,稻田一片金黃。
部落繼續收割稻。
“咦,今歲的稻粒似乎比以前飽滿些。”
拂曉看着手裡捆成一捆的稻束。
植看了眼,很幹癟,但這是與他培育的那些飽滿稻比,若與尋常農田裡的稻比,确實要飽滿一些。“這些稻用的稻種是哪來的?”
拂曉答:“去歲的稻粒裡篩出來的。”
一年時間不足以讓稻種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植回憶了下這次種的稻與别的稻田有什麼區别。
想來想去隻能想到一個變量。
“難道是因為魚?”
“魚?什麼魚?之前排水時撈的那些魚?”
割稻之前,稻田裡的水會被排走,拂曉記得當時獻帶着一群幼崽從水裡摸了很多魚。
雖然稻田裡摸到小魚很尋常,但拂曉記得獻摸出來的魚個頭格外大,近兩指寬,數量也非常多。
植解釋道:“魚生活在水裡,獻抓到一些小魚,小得不夠塞牙縫,放了可惜,便放在稻田裡養着。”
拂曉看了眼稻粒,忽然對田埂上用一長一短連在一起的兩根木棍擊打稻束給稻穗脫粒的獻招手。“獻。”
獻擡頭看向拂曉,放下脫粒的木棍,跑了過來,接過拂曉手裡的稻束。“拂曉,怎麼了?”
“下個春天種稻,灌水後,汝帶着幼崽們再去抓些魚放在稻田裡。”
“拂曉想吃魚?小魚一點都不好吃,肉少刺還多,汝想吃魚吾去中水給汝抓大魚。”
“吾不是要吃魚。”拂曉折下一支稻穗給獻看。“這次的稻粒比之前飽滿,汝放的魚是稻田裡唯一的變量,吾想知道,養魚是否能讓田裡的稻粒增重。”
雖然稻子每年的收獲量都不同,但若能讓稻粒更飽滿,那就算稻粒少,收獲量也增加了。
獻真沒留意以前的稻粒個頭,就算留意了,她的記憶也沒那麼好。
“這樣啊,那吾下次再養些魚。”
收稻後有幾日間隔,處理好稻穗脫粒,部落趁這段時間采集更多野菜野果,尤其是耐儲存的橡子。
采集之後是收第二茬黍,收黍之後是伐木。
伐夠木材,冬季到來,為了渡過冬季,部落增加了狩獵投入,能飛的獻也跟着出去狩獵,準确說是找獵物。
汲取了上一個冬季的教訓,這一次獻很注意用眼,看兩眼,不管有沒有看到東西,都會閉着眼睛落下。
若沒找到野獸,便休息一會再飛起來看。
但這一年的雪特别大,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即便獻注意,也還是在半個月後雪盲了。
拂曉無奈:“吾不是讓你注意保護眼睛嗎?”
獻更無奈。“吾隻看了一眼,誰知道一眼也會傷到眼睛。”
拂曉歎了口氣,翻着獻的眼皮。“汝現在看東西怎樣?”
“很模糊。”
拂曉看着獻的眼睛,獻的眼睛與旁人不同,眼球上像鳥類一般有一層薄膜。“那還好,沒瞎,但都是會飛的生物,眼睛上也都有膜,怎麼鳥類都不會雪盲,汝卻會?”
“吾雖然會飛,但不是鳥類吧?”
“隻有鳥類會飛。”拂曉道。“罷,以後汝不要參加狩獵。”
“吾不要。”
“兩次雪盲沒瞎是你運氣好,但次數多了,真的會瞎。”
“吾是鳥類,鳥類都不會雪盲。”
“那汝如今為何看不到?”
獻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