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神無夷,形容昳麗,美豔絕倫,人面魚尾,藍眸,六臂,乘紅魚,服牛,造規,禀賦聰慧,擅數、鑄劍、箭術無雙,定瀛洲最早的曆法無夷曆,然其性惡,言過飾非,且為虐于激女河。
太陽女神戰敗無夷,罰其維護激女河水脈,令激女河穩定,滋潤兩岸萬物以贖其罪,萬載方可赦。
獻曰:此非令河水泛濫、頻繁娶妻且狂妄自大或浪子回頭之男河伯馮夷,其為女神。
——節選自《風神》激女河神篇
“獻,别難過了,喝碗肉湯才能早日恢複。”小二十一将一碗肉湯捧給獻。“拂曉也是為汝好,雪盲次數多了會瞎的,汝想參加狩獵,可以等長大以後。”
獻不悅:“吾長大以後?那得多久?”
小二十一比了比獻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再過十個春天。”
“那是汝,不是吾。”
小二十一茫然的看着獻,不明白獻什麼意思。“吾等一樣高,吾能參加狩獵時,汝也可以。”
“吾等不一樣。”獻不開心的推了推小二十一。
碗落在地上,肉湯撒了一地,正在紡線的老人見了,不由對獻露出怪責的神情。
“獻,汝心情不好吾等能理解,但也不能浪費食物。”
獻抿了抿唇,彎腰摸索着撿拾地上的肉塊。
小二十一将一塊肉撿回碗裡。“獻,汝眼睛還沒好,吾來撿。”
獻搖頭。“是吾弄的,本就該吾撿。”
肉塊可以撿起,肉湯卻沒法,小二十一隻能找來一塊抹布,将草席擦了一遍,再與獻一起将草席換了個位置,最後用沙子将肉湯滲入的那部分夯土地面覆蓋,避免有人踩到肉湯摔倒。
處理好地面,獻拿起肉碗吃起肉。
日落時,狩獵的隊伍們歸來,植一進門便喊道:“獻,聽說汝眼睛受傷了,恢複得如何?”
獻答道:“好很多了。”
植湊近觀察了下,雖然獻的眼睛被布蒙住,無法看到,但觀察神情,獻隻是心情抑郁,并無其它,說明身體并不痛苦。
在植觀察獻時,拂曉摸了摸獻的腦袋。“别難過了,汝隻是不參加狩獵,但汝還可以做别的,比如制陶、織漁網、織布、帶幼崽,汝活了那麼久,懂得東西比大人并不少,很适合教幼崽,人不是隻能狩獵的。”
獻拍掉拂曉的手,哼了一聲,背對拂曉。
植笑道:“拂曉,汝這樣安慰是沒用的。”
拂曉道:“這不是安慰,是更适合她的勞作,她不适合參與狩獵。”
植歎道。“拂曉,汝很強大。”
“我知道。”
植感慨道:“所以汝不懂弱者的想法。”
拂曉露出疑惑之色。
植對獻道:“獻可知琥珀?”
“那種裡面有蟲子、樹葉之類東西的石頭?”
植道:“琥珀有很多種顔色,而雪盲是因為日照雪地,雪反射日光,光更烈,灼傷人眼。”
獻若有所思。
拂曉恍然。“獻可以隔着琥珀看雪地。”
植點頭,點完發現獻看不到,便道:“隻是淇陽不産琥珀。”
拂曉道:“這好辦,下次去鹽池部換鹽時吾找找有沒有琥珀。”
換湖泊要等春種之後,如今還是冬季,獻隻能努力吃肉,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态,讓眼睛早日恢複。
眼睛恢複後,拂曉堅持獻必須等換到琥珀後再參與狩獵,獻隻能留在大屋裡帶着其它幼崽一起做手工,紡線、織席、研磨顔料石頭與陶土、學習打磨箭簇、制造矛、投矛器、打磨石器、識圖(辨認陶器上的圖畫是什麼意思)....
忙碌的渡過冬季,等到春暖花開,燒制陶器。
陶器出爐後,拂曉從陶窯裡翻出一個巴掌大的人像遞給因為自己不許她參加狩獵而一直不給自己好臉色的獻。“看,像不像汝?”
獻瞧了瞧,陶像的做工很精細,但非常有神,笑吟吟的女童背後有一對長長的青色羽翼。“很像,這是汝做的?”
拂曉的制陶手藝不能說差,捏的鍋碗瓢盆燒制成功率很高,但那是實用,實用之外的部分....她沒有這麼精細的手藝,彩陶盆裡的魚都畫得中規中矩的,沒有這般活靈活現。
“吾做的。”拂曉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植也有幫我,他的手藝非常好,汝可喜歡?”
“喜歡。”
“那送給汝,汝不要再生氣了。”
獻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了陶像。“這次吾可以原諒汝,但汝以後不能替吾做決定。”
可你是稚童,涉及到安全的事,本就該大人做決定。
心中雖如此想,但拂曉的情商還是有的,嘴上道:“吾也是擔心汝,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吾一定會跟汝商量,說服汝。”
獻想了想,覺得可以接受,遂點頭。“可以。”
春暖花開,用帶尖頭的木頭翻了地,種下糧食作物,修補了獨木舟,部落再次組織人手去鹽池部換鹽。
獻也想去,但被拒絕。
“上次是汝沒去過,所以才帶汝,但下個秋天部落要遷徙,去換鹽不能耽擱太久,要速去速回,汝也是半個勞力,留在部落裡比跟着吾等去換鹽更有用。”
獻茫然,遷徙這樣的大事自己能幫什麼忙?
“汝可以看着其它幼崽,遷徙時幼崽最容易出事,每次遷徙都會有很多幼崽發生意外夭折。汝能從大河下遊走到這裡,說明汝在遷徙這方面很厲害,可以教教他們,盡量讓他們活着完成遷徙。”
獻挺了挺胸。“交給吾,汝放心。”
安撫了想一起出門的獻,拂曉再次乘舟前去換鹽。
因着今年要遷徙,遷徙後需要忙的東西特别多,需要補充更多鹽分,明年也不一定有時間去換鹽,因此淇陽部這次需要換的鹽更多,足足派了十五人,三條獨木舟滿載糧食與獸皮、布帛、果酒離去。
這一次換鹽隊人多,準備也更足,一路走得比上一次順利,很快抵達涑水流域。
找地方将獨木舟藏好,因着物資太多,沒法全部帶走,因而留下一半人手看管,拂曉帶着三個人前往鹽池部換鹽的集。
鹽池部人多,可以撥出人手來幫忙搬運換鹽的物資。
因着泊岸花了太多時間,行至日落也沒抵達集,拂曉一行便就地尋找起過夜的地方。
鹽池部這裡無數部落往來換鹽,能過夜的地方是公開的常識,拂曉找到過夜的山洞時,山洞裡已經有不少人,見拂曉到來,紛紛給拂曉騰了個可以坐的位置。
拂曉與相識的人一一打招呼,與不相識的人認識,很快發現山洞裡有個不僅自己不認識,其他部落也都不認識的動物與怪人。
動物生得比羊要大好幾圈,且頭上有兩隻角,背上有兩個藤筐。
而人....拂曉沒見過這樣的人。
女子穿着一身布衣,穿布衣沒什麼,天氣炎熱時,穿獸皮會很熱,人們都會穿布衣,但紡織布衣需要耗費大量時間,還不耐磨,很容易磨損,因此人們穿的布衣是布帛與獸皮結合的衣服,而等天氣更熱時,幹脆不穿,因而純粹的布衣雖更舒适,卻沒人會這麼穿,這女子卻是除了背上用獸皮抱着的一根東西,全是布。
但比服飾更令人側目的是女子的形容。
女子生得一頭大河流域天吳與夫諸族常見的黑發,容貌美得整個山洞都仿佛在發光,拂曉第一次看到有人生得比自己還美——植不算。
美人兩耳的位置是魚一樣的鳍,火光下隐約能看到眼眸中的藍色,瞧着就很像大河裡偶爾能見到的鲛人,但鲛人不會生有六條手臂。
拂曉基于自己的常識判斷這是一名鲛人與天吳的混血——天吳與夫諸的混血有時會有夫諸的四角與天吳的六臂——雖然她無法理解下半身是魚尾的鲛人如何與天吳繁衍後代。
六臂的混血美人拿着紅色的石頭在山洞牆壁上忘我的畫着什麼,拂曉好奇的湊近瞅了瞅,頓生知己之感。
覺得圖畫畫起來太費事,對圖畫進行削減的不止自己啊,但削減後的圖畫符号寫起來是方便了,卻無法像圖畫那樣一眼就認出畫的是什麼。
所幸美人石下的圖畫符号還沒進化到與圖畫完全分家,仍殘留着濃郁的圖畫痕迹,拂曉盯着牆壁看了好一會,終于看出美人在幹嘛。
她在計算。
拂曉問:“汝在計算雙月?”
畫得如癡如狂的混血美人聞言,手上的石頭頓住,露出困惑之色,訝異的看向拂曉。“汝看得懂吾在算什麼?”
“吾隻能看出汝在計算雙月的蹤迹,其中算得最多的是常儀大月的痕迹。”拂曉很好奇。“汝為何要計算雙月的蹤迹?”
美人饒有興趣的看着拂曉,問:“兩掌又一加兩掌又二是多少?”
“二十三,或者說,四掌又三。”
美人好奇的問:“十是什麼?”
“吾造的一個符号,它代表兩掌,一掌一掌,尋常時還好,遇到大的數時就不方便了。”
“吾也覺得一掌一掌這樣很麻煩,但我隻是造了五、六、七、八、九的符号。”美人一心兩用,一邊在牆壁上寫寫算算一邊道。“但吾能感覺到,吾的五六七八/九與汝的十一起用會更方便,一加二加三加四加五加六一直加到兩掌,也就是汝的十,是多少?”
“五十五。”
美人訝然。“汝怎麼算得這麼快?”
“一加十為十一,二加九為十一,一共有五個十一,五個十一是五十五。”
美人露出贊賞之色,很強的數算能力。
拂曉的數算能力讓美人将她看進了眼裡,也願意向她解釋自己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