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裡的江柒之不出聲,用冷硬的後腦勺表達了頑強的拒絕。
這塊五彩絹布過濾過海水後,就被顧飛鴻用來洗鍋碗了,甚至還不知道擦過什麼其他的髒東西呐,怎麼可以用來擦自己的額頭呢。
顧飛鴻無奈地把江柒之的腦袋從衣服裡扒拉出來。江柒之反抗無果,隻能轉頭,用黑乎乎的後腦勺背對着他,以表達抗拒。
顧飛鴻才冷臉威脅道:“你還在發燒,眼下隻能用濕布擦身子降溫,否則任其發展,你因此高溫昏厥,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話裡的後果确實威懾到了江柒之,他隻是嫌棄絹布不幹淨,但并不表示他就甯願因此丢了性命。
他非但不想死,還特别想活着。
可顧飛鴻話裡的意思,他不光要用那塊破布擦額頭,還要用來擦全身。
江柒之一時心裡過不去那道坎,還在猶豫,需要一些時間做鋪墊,因此他沒有立刻回頭。
但落入顧飛鴻眼中就成了頑固不化,一想到發燒不治可能的後果,他心就沉了幾分,忍不住疾言厲色道:“江柒之,你不要總是不管什麼時候都任性!”
江柒之吃不吃軟不知道,但他一定不吃硬。他登時回頭,瞪眼回怼道:“那這也是我的性命,與你有什麼幹系!”
話一出口,顧飛鴻目光瞬間冷厲了下來,周身氣壓都低沉了。
江柒之被他的眼神一驚,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擇言,話說的太重了。
可他又不認為自己說錯了,顧飛鴻有什麼資格總是高高在上地評判他呢?
所以他昂着頭,惡狠狠地盯着他,絲毫不懼。
顧飛鴻俯視着江柒之,看着他明明虛弱地躺在床上發抖,頭發還軟塌塌得耷拉在臉上,眼皮泛着紅,一副外強中幹的樣子,偏偏還要強打着精神,不甘示弱瞪人。
隻得嗤笑自己,他明知道江柒之是什麼性子,何必還要與他置氣呢。
他閉眼後又重新睜開眼,聲音冷漠道:
“自從落到這個島上,你我的性命已經相連,江柒之,不管你怎麼想,隻要你的命對我有用,我便不會撒手不管。”
顧飛鴻的話說得很無情,但江柒之卻不會難受,因為他也是發自内心地這樣認為的。
他和顧飛鴻本就是死敵,且不說個人恩怨,就光魔教少主和正道盟主首徒的身份,也注定他們不可能和諧共處。
若不是系統的意外,他們早該針鋒相對你死我活的,怎麼可能如此同吃同睡,還照顧生病的對方。
他與他合該是虛情假意罷了。
江柒之沒有反駁,喉間又發癢了,手腳又乏力,隻得微微側躺身子,縮着下巴,捂着胸口細細咳嗽着。
靜寂的洞内被細密的咳嗽聲充斥。
顧飛鴻心裡歎氣,又把被手心捂熱的濕布重新泡在冷水裡洗了遍,才回到江柒之身邊,幫他擦額頭的細汗。
他臉上又恢複到往日的内斂,仿佛剛才的冰冷是一場錯覺。
江柒之這次不再反抗,乖巧地讓顧飛鴻擺弄。
濕布從滾燙的額頭擦過,額頭果然清涼舒服了些,但一想到這皺巴巴髒兮兮的東西也擦過鍋底石頭。
江柒之就難受不已,恨不得把頭丢到水中,至少洗個百八十遍。
他隻能強迫自己不要在意,不看着顧飛鴻,眼神卻意外落在蓋在自己身上的衣袍上,頓時有了靈感。
他偏頭,避開了擦臉的手,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顧飛鴻,道:“不用這個。”
顧飛鴻停下動作,面露疑惑,不知道江柒之為什麼又反悔了,還想搞什麼幺蛾子。
江柒之急道:“可以用我的衣服擦。”怕他不懂,還追加解釋道:“你從我衣裳上剪下了塊布,就用它擦。”
他們雖然沒有剪刀,但可以用匕首劃破。
顧飛鴻才放下絹布,暗道自己倒是急昏頭了,沒想到還可以這樣做。早知如此,他就不必花如此大的功夫說服江柒之了。
顧飛鴻低頭看了江柒之的衣裳一眼,卻道:“你的衣裳是紗質,不能用來擦身。”江柒之頃刻露出失望的神色,顧飛鴻又道:“但我衣裳的布料可以。”
江柒之詫異地望了一眼他的臉,又看了看他身上穿着的内衫和自己披在外面的黑色外袍,有些小聲道:“我不要你身上的,隻要你的外袍。”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顧飛鴻穿髒了,他很嫌棄,隻有剛洗幹淨的外袍能将就使用。
顧飛鴻沒說話,但用行動代替了答案。
嘩啦一聲,他的外袍就被劃下一塊,劃下的布被水反複清洗了幾次後,才重新放進淨水裡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