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鴻拿着黑布靠近江柒之,卻不再幫他擦身了,說道:“發熱之時,額頭、頸項、腋下、髀臼之處易高溫多汗,額頭我已經擦過,剩下的不宜我再幫忙,你便自己擦了。”
他将擰幹疊好後的黑布遞給江柒之眼前,道:“我在洞口烹食,有需要便喚我。”
江柒之徐徐爬起來,半坐在草席上,才點頭應下,伸手接過了黑布。
沒想到顧飛鴻的衣裳看似粗糙簡樸,但布料卻柔軟爽膚,比預想中好多了,還算勉強能用。
江柒之暗自慶幸。
顧飛鴻再把盛滿冷水的花瓶移到江柒之觸手可及之處,才轉身走向洞外,他已經聽見鍋裡水開後咕嘟冒泡的聲音了。
不過到臨近洞口時,他還是不放心地回頭了,見江柒之已經在解腰間的系帶了,隻是動作緩慢,才徹底出了洞外。
江柒之費力擦完身子後,剛欲躺下淺眠,不料被顧飛鴻打擾,他端着碗熱水進來,讓他喝下。
江柒之雖不情願,但還是皺着臉喝完了,顧飛鴻把碗端出去了片刻後,他便倒下睡着了。
再次進入洞内的顧飛鴻見狀,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重新把濕潤黑布折疊後蓋在江柒之的額頭上了。
他明明已經提醒過擦完後要把濕布覆在上額,可江柒之還是忘了。
白天一整天,顧飛鴻基本都未遠離凹洞,哪怕出去了,也會很快回來。
到了下午,江柒之的體溫果然降下來了,雖然還有些虛弱,時不時還要咳嗽幾聲,但兩人都松了口氣,至少沒有性命之憂了。
到了睡覺的時間,顧飛鴻提出把篝火往外挪點位置,把兩人睡覺的地方挪到凹洞的最裡面,這樣不僅能讓兩人都免受夜風的侵擾,還能最大限度地利用篝火,也是為了避免江柒之的病情加重。
一言蔽之,百利而無一害。
但對江柒之而言,其中卻有個極大的挑戰。
他望着原本分别置于篝火兩側的兩張草席,此刻被并到一處,合成了一張寬敞的大床 。
又想到這床上将會同時容納自己和顧飛鴻兩人,突然覺得曾經被自己嫌棄的狹窄小床也不錯。
他的目光落到一雙并排的用闊葉包裹枯草制成的枕頭上,腦子突兀地冒出了同床共枕四個字,把自己惡心得不行,嘴角僵硬地扭曲抽搐。
不願和顧飛鴻同榻而眠的心情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一股強烈沖動油然而生,他張了張嘴,差點說出讓顧飛鴻睡在外面的話。盡管睡外面會被冷風吹一整夜。
江柒之用餘光瞥還在忙着布置篝火的顧飛鴻,心想顧飛鴻反正人傻身體好,肯定不會有事的。
可他最後還是沒有開這個口。
江柒之暗自思付,他才不是心軟,隻是看顧飛鴻好歹忙前忙後地照顧了他一天,才不好意思說罷了。
他在心裡反複強調着。
表面鎮定顧飛鴻心裡也平靜不到哪去,所以這次的篝火,他堆得格外的慢,悄悄地拖延時間。
可篝火總會堆好的,現實總是要面對的。
他安慰自己,又不是沒和同門師兄弟一起睡過,都是兩個男的有什麼好在意的。
唯一不同的便是,江柒之不是同門,是他的宿敵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況且都是權宜之計而已,他成功說服了自己。
于是江柒之和顧飛鴻各自直挺挺地站在篝火的一邊,面面相觑,無言以對。
“你——”
兩道不同的聲音齊齊撞在了一起,他們對視片刻,又皆撇開眼。
這一次,江柒之破天荒地謙讓了。
“你先說——”
沒想到話音未落,兩道聲音又說着同樣的話撞上了。
他倆都一愣,便都不語了。
最後還是江柒之搶得先機,率先說道:“你說。”
他雖是對顧飛鴻說着話,但視線卻是不自然地落在空空如也的石壁上的。
“好。”顧飛鴻應道:“草席靠近篝火的外側更暖和,我便睡挨着石壁的裡側,你睡外側如何?”
江柒之對低溫格外敏感。
昨夜他們共用篝火時,一晚上都是江柒之醒來添的柴,顧飛鴻卻是一覺睡到了天亮,結果醒來就發現江柒之發燒了。
今夜的他的病體未愈,更不易被冷醒。
因此,顧飛鴻便想着讓江柒之睡靠近篝火的外側,更溫暖些,自己睡得離篝火遠一點的地方。
當火勢變小,溫度降低時,他肯定是先被冷醒添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