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記得,上次去藥王谷,謝若雪為了煉毒,滿臉黑灰地趴在草叢蹲點,結果被路過的鳥拉了一泡屎在頭發上,但她為了不耽擱捉蜈蚣,就硬生生頂着鳥屎趴了一天的模樣。
顧飛鴻忍不住嘴角抽搐。
江柒之對謝若雪的誤會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這些事情暫且不能直說與江柒之聽,他便道:“她物欲極低,并不喜歡這些,她唯愛醫道。”
江柒之一皺眉,不屑道:“你又怎麼證明你說的是對的,謝姑娘不喜歡我說的那些?”
“你往年送的那些珠寶首飾錦衣華服,你何曾見她穿過,可她身上卻時常浸滿藥香,難道不能證明嗎?”
江柒之一回想,謝若雪好像确實是多穿素衫白衣,頭上隻有簡單的發帶木簪,身上确實多是股淡淡的,不香甜的,甚至微苦的味道。
“你若是真的喜歡她,為何連這都不曾注意到?”
他的話直擊江柒之的心底。
江柒之一時忘了說話,他确實從沒注意過這些細節,他好像真的沒有顧飛鴻喜歡謝若雪。
可他若現在承認了,不就是認輸嗎?
江柒之便強撐道:“那有如何,魔教家大業大,她喜歡醫道,我便為她搜羅天下醫書,讓天下最厲害的醫師收她為徒,又不可能虧待她!”
“可是你為何要娶不喜歡的人共度終身?”
“那為什麼要喜歡,喜歡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嗎,相配不就夠了?”
顧飛鴻十分不贊同這種想法,又要張嘴說話了,卻江柒之搶前先道:“你今天究竟是來給我道歉的,還是來炫耀的!”
顧飛鴻完全沒想到江柒之會這樣理解,想開口解釋,卻被江柒之狠狠地剮了一眼,隻能認命地咽下了。
江柒之腿腳的氣力也恢複了,想站起來,但小腿一用力還是疼的,隻能又跌坐在床上,冷眼看着顧飛鴻,道:“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沒有就給我滾出去!”
顧飛鴻身體一僵,低着頭悶聲道:“有!”
“那就給我出——”江柒之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不對,驚疑不定地盯着顧飛鴻。
顧飛鴻感受到頭頂存在感十足的目光。
一想到自己待會要說什麼,心緒就淩亂難平,喉嚨裡的話怎麼也吐不出。
他表情控制不住地變化,時紅時白,似羞似怯,萬花筒似的,卻獨獨不見一點怒火。
突然,顧飛鴻直愣愣地站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麼急事的,江柒之被吓了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目送着顧飛鴻離開洞裡,又眼睜睜地看着他進來了,還蹲到了原位。
江柒之看不懂他想幹什麼,擰眉道:“你還來幹嘛?”
“你的腿該上藥。”
顧飛鴻還是說不出那些話,但他想起還要給江柒之的腿換藥,就給了自己再多一點緩沖的時間。
一到了正事,顧飛鴻的心緒就平靜許多,表情也不怪了。
他把手上的碗放在床邊,碗裡一坨深綠色的東西,像是草被碾碎糅合,黏糊糊的一團,還附着着綠油油冒小氣泡的粘液,散發出刺鼻惡臭的味道。
江柒之注意力一下被轉移,他看了一眼藥液就嫌惡心,捂着鼻子,震驚道:“上藥!就用這個臭東西!”
“這是金勁草,對骨頭扭傷有奇用,否則你的腿不會好的這樣快。”
“所以這幾天,我身上都擦着這麼臭、這麼惡心的東西!”
“嗯。”
江柒之一想到自己的腿在不知道的時候擦了這種東西,一顆心都涼透了。
“能不用嗎?”他垂死掙紮道。
“不可以,除非你想一直走不了路,天天待在洞裡。”
江柒之不滿意得癟嘴。
果然虎落平陽被犬欺,若在以前,他怎麼可能會塗這麼惡心的東西。
他忍不住嘟囔道:“那你能不能想辦法讓它不這麼惡心。”
這金勁草也太臭太醜了。
“沒辦法,這樣才能發揮它最多的藥性。”顧飛鴻早就猜到蘇醒後的江柒之不會聽話上藥,早有準備道。
他的右手掌隔着衣服,一下抓住江柒之在床下晃蕩的左腿,江柒之猝不及防地身子一晃,手掌撐在床上才穩住,他坐在床上,用眼神質問顧飛鴻。
“幫你上藥。”
顧飛鴻看了他一眼,目光就落回了腿上,手掌順着小腿往下滑,摸到腳踝的位置,翻進衣擺裡一探,就輕而易舉地捏住了掩在衣裳下赤裸的腳腕。
因為小腿受傷,江柒之隻是穿了草鞋,草鞋是顧飛鴻在他昏迷時用幹草和木闆做的,簡陋方便。
因此顧飛鴻手指隻需輕輕一勾,鞋就掉了下去,腳整個都露出來了。
江柒之雖身材高挑,但骨架小,身量比一般男子纖細單薄,自小又是金貴窩裡長大的,性格還嬌氣,所以明明是練武之人,但渾身上下的皮膚卻白嫩細膩,站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武林中人裡非常突兀。
顧飛鴻時常覺得自己能輕松把江柒之圈住抱起,事實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