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了一月。
晨起,天幕剛擦過雲霞,沐桐仁站在桑木下,看着滿樹秃然,簇緊眉頭。
就在前倆日,他的靈力忽然又不見了,連帶着院内好不容易掙出葉子的原身,也又重回秃木常态,沐桐仁不得不重視起這件事。
晨露結成霜,深冬的風極寒,沐桐仁貼近桑木,剛把手撫上樹身,身形猛地一顫,沐桐仁被自己原身糟糕的情況震驚得踉跄不穩,他看見……桑木内裡竟是一片空蕩腐朽。
怎麼會……他已不在大荒,原身不該再受扶桑影響才對……可他卻還是出現了早衰之相。
沐桐仁暗暗捏緊拳,渾然不覺指尖已經把掌心捏出指印,明明一月之前,他的桑木還樂呵呵開起滿樹繁花。
花?
開花……
“自是為了傳花授粉。”
“洛臨”不懷好意的聲音突然闖入腦海,沐桐仁顫着肩膀攏緊青衣外衫。
樹下的身軀,莫名被寒風添上幾分單薄。
——
沐桐仁靈力失控,洛臨脖子上的項圈自然而然又重回洛臨掌控,就在今早,洛臨終于和藤枝内的契印重新連接,順利摘下了困擾自己一個多月的項圈。
“師父這氣生得好長,以後不能再沖動了。”洛臨躲在廊柱後,目光光明正大落在桑木下的沐桐仁身上。
[還不是你拖我後腿,沒有你,老木頭早就被我*熟,還用得着等他消氣?]同樣被困了一月有餘的“洛臨”話語裡滿是不屑,他和洛臨不同,還沒吃夠的東西,怎會輕易放手?
“……都怪你!我才會被師父誤會,我以後不會給你機會繼續得罪師父了。”洛臨畢竟新生,和“洛臨”雙生時的記憶也隻記得零星幾點,雖然被沐桐仁按着頭苦學一月,但他學習的時候,“洛臨”也能感知到。洛臨跺跺腳,如今他也沒有萬全的把握,可以完全地壓“洛臨”一頭。
換而言之,“洛臨”隻需稍使手段,就能順利替換掉洛臨的神識,但老木頭偏心……“洛臨”被迫冷靜一月有餘,被蜃珠魔氣影響的那點陰霾,被新生的靈氣洗清了個幹淨,他現在的頭腦遠比一月前清醒。
若說怨,“洛臨”還在怨,他怨沐桐仁抛棄自己,卻養育洛臨千年,但在沒有十全把握能完全掌控沐桐仁之前,他也不想因為和洛臨争幾分薄醋,又被逼回桑木内。
當然,架是要吵的。
[你先顧好自己,别又出言不遜,把師父他老人家的身體氣壞。]
“胡說,師父才不會因為幾句話就生我氣。”
[……]那是誰被封了一個多月啊。
哦,是我自己。
洛臨掌控着軀體,但“洛臨”也不逞多讓,和洛臨争執格外嚣張,兩人忙着吵架,竟沒有一人發現沐桐仁已經走了過來。
“大清早鬼鬼祟祟跟在為師身後,又想搞什麼鬼?”沐桐仁一眼便認出面前身體的掌控者是洛臨,他正要繞去南院找蘇木,結果一回頭,就瞧見了貓在廊柱後的大隻洛臨。
這一回,竟然連他的藤枝也一并失了效力,沐桐仁不動聲色垂眸,看着沒心沒肺的洛臨,心中難免泛起些許苦澀。
若他不在了,這貓,還能不能好好活。
“不在?你要去哪?”
沐桐仁蓦地被洛臨拽了過去,他皺眉擡眼,發現面前的軀殼内,已經換成了“洛臨”,沒有桑木的遮掩,他的心聲在窮奇面前暴露無遺。
“你又想甩開我是不是?”沐桐仁剛重鑄好應對窮奇的屏障,“洛臨”七分怨怼,三分委屈的聲音炸開在耳邊,沐桐仁一時沒緩過勁,眨了眨眼。
“……你别學那傻小子。”休想萌混過關!
沐桐仁的手腕被拽得生疼,窮奇乃上古兇獸,哪怕隻算無翼山君的勁,都不是他這個失了的軀體能承受的,幾個月前半夜折腰的慘案還曆曆在目,沐桐仁忽略掉“洛臨”的調侃,壓低嗓音平靜道:“松手。”
“洛臨”不動,沐桐仁隻得又加半句:“要斷了。”
被捏出青印的手腕,隐隐有變回木頭的趨勢,“洛臨”把手彈回身前。
又聽不見沐桐仁心聲了,“洛臨”面容發黑,煩躁地将沐桐仁堵進牆角,紅着眼繼續質問:“沐桐仁你說話,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丢掉?”
“丢什麼丢,把你放你出去禍害别人?”沐桐仁一個頭倆大,他沒有探查人記憶的能力,封住窮奇靈力以來這一個月,沐桐仁和“洛臨”的數次交流,都以吃閉門羹草草結束。
“……你心裡就隻有别人!我呢?我在你心裡,不如金烏,不如那傻子,現在連随便什麼别人,都比我要緊!”
沐桐仁被“洛臨”的連番數落吼得怔在原地,明明窮奇兩個半魂的神識和記憶已經連通,怎麼“洛臨”的記憶,好像還是有異,沐桐仁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江漓。
隻是“洛臨”不會給沐桐仁想明白的時間,他毛躁地捏住沐桐仁下颌,眼神陰鸷,不給沐桐仁猶豫的時間直接咬上面前人的雙唇,閑着的手大力扯開沐桐仁的外衫,竟是想青天白日在院中辦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