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面聖,江暮歸琢磨要不要早起把自己收拾得幹淨得體一點,沒想到張沄說不必。
皇帝肯定知道自己是他妹妹吧,江暮歸不想給張沄丢臉,還是決定要早起。
夜裡,張沄的侍女過來,道:“夏日蚊蟲多,老爺叫我把這香囊挂到小姐房裡驅蚊蟲。”
“給我吧。”江暮歸着裡衣,披頭散發地去接,感到婢女好像在暗戳戳地盯着自己打量,“還有事?”
婢女恍而收回視線,不再接話。
江暮歸遣退她,把香囊放到鼻間聞,哼着小曲将其挂到了自己床頭,感歎她阿兄那麼溫柔貼心,怎麼府裡的婢女小厮一個賽一個的沉默。
翌日日上三竿,江暮歸還沉溺在香甜的夢鄉裡。
她夢到自己踩在柔軟的草坪上,不知從哪兒來的烤鴨甜點全往自己嘴裡跑。嘴裡東西嚼完卻發現自己鞋子消失了,幾隻螞蟻在她腳底爬,弄得人癢酥酥的,甚至還有幾隻從腳底爬到自己肩膀上。
她伸手去撣,卻怎麼也撣不下。噬咬感沖破皮層,違背常理的不可控事件讓江暮歸瞬間慌張。
緊繃的神經代替她做出安全的選擇,她猛地睜開眼睛,意識清醒的刹那聲音比光源更先一步被身體感知。
原來是夢……
“小姐,小姐,起床了。”
腳底和肩膀上的螞蟻變成了侍女纖細的手,江暮歸腰都給睡得有點疼。
一夜好眠,現在神清氣爽,江暮歸踢開被子,慌亂下床,同時嘴裡搭配着兩字咒語:“完了,完了……”
“怎麼不早點叫我?”她來不及收拾自己,随便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聽侍女回道:“已經叫了小姐您半刻鐘了。”
問了下時辰,還有半個時辰就該進宮,快速打層粉梳個頭發就出門。轉眼一看,她的兄長已經十分貌美地站在馬車旁了。
紫色官袍都能被他穿出月瀑之光盈皎潔,烏發披下,不重不淡的朝陽落在面中,深邃的眼睛呈現琥珀般的質感,和他溫潤的氣質截然不同,像是經過時間雕琢的寶石,攝人心魄。
高貴,神秘。
站在他旁邊着實讓江暮歸自慚形穢。
她有點不太敢直視張沄,羞答答地道歉:“睡過頭了……”
而且睡得還那麼香,被叫了半刻鐘都醒不了。
“奇怪,我怎麼會睡得這麼死,總覺得周圍香香的,使人特别安心……”
張沄看剛起來的她,頭發還毛毛躁躁的,慵懶随意的勁兒真像隻呵欠沒打出來的小貓。他溫聲道:“難得休息一天,睡過就睡過吧,聖人怪罪起來有我替你頂着。”
進了馬車,江暮歸回想起張沄适才的臉忍不住想再看看,從額發到下颌,他的側臉立體流暢,堪稱建模。
“阿兄。”江暮歸咽口水,“你今天怎麼和往常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
江暮歸眼裡全是對美人的欣賞,浮誇地贊歎道:“光彩照人~~”
張沄輕笑,并不告訴江暮歸真實原因。
長安官道平坦,沒了颠簸的車轱辘聲遮掩,江暮歸自己在心裡造了一個上下起伏的小路,心動得厲害。
直到下車時她才被張沄看了一眼,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或許有些猥瑣了,于是若無其事地别過頭。
她到這兒都有點嫌棄自己:怎麼就那麼耽于美色?!
看到收拾過的謝渡,心動。
看到大早上的張沄,心動。
看到一個挺拔的背影,再次心動。
張沄道:“進了宮就莫要四處亂看了。”
江暮歸一下變得乖巧,“知道。”
剛才那挺拔的背影還有點眼熟,沒看錯的話穿了身玄色袍子,嵌着金絲銀線,具體的紋樣沒看清楚。
“阿兄,長安也來麼?”
“她和你不走一條道。”張沄同她并行到一個門前,然後就是一太監對江暮歸行禮,張沄道,“我走了,你跟着這位仇公走就好。”
太監已經被張沄打點過,一會兒該說的該做的,不該說的不該做的都會告訴江暮歸。
“張禦史,咱家這就領着江小娘子走。”太監對張沄恭敬有加。
他前幾日收到張沄的金子還很慌張,沒想到張沄也是會行賄的人,後來又從許長安口中探聽到張沄的私事兒才放心收下他給的金子。
江暮歸聽着這位大太監的教導,全程目不斜視,端正大方,給她憋得慌。
走得腳都酸了,才在一個亭子前停下,“江小娘子,要注意的就這些。待會兒見了聖人記得謙恭謹慎就行。”
“多謝仇公指點。”江暮歸也摸出兩粒金瓜子,不經意間和他并肩站着賞花,金瓜子進了人的衣袋,她又不經意間說道:“宮中景色比外頭要好。”
太監笑得嘻嘻的,心想怪不得張沄會做這種事兒呢,原來是跟他妹妹學的。這樣才好,免得四處樹敵。
“那咱家就走了。”
“诶。”
她不知道這處是哪兒,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坐也不敢坐,跟個木讷的土豆一樣在亭子裡吹風。
“江老闆。”
湖水中心,荷葉濃密處一艘小船的腦袋探出來,跟着平緩動聽流水聲傳來的是一高昂的聲音,
玄色衣角露出,江暮歸想起了早上看到的那道挺拔的背影,屏息凝神待來人出,然後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