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位故人,楊昱軒的臉上難得帶上幾分調侃:“他說我什麼?說我打不過他,是他手下敗将?”
體育老師登時尴尬地哈哈哈,看來是叫人猜對了。楊昱軒輕笑:“就赢過我一次,吹這麼多年。真是,一點長進沒有。”
“哈哈哈哈——”體育老師更尴尬了,“我師父那個人就是愛吹您也知道,不過想您也是真的,經常跟我說起你和其他師叔師伯的往事,您有時間也回去看看吧。”
楊昱軒不置可否,那股身為長者的淡然再次回到臉上:“時代變了,師門也不是曾經那個師門了,你師父他還好嗎?”
“好得很好得很,沒事就練練拳,逗逗武館小孩子什麼的,滋潤着呢!”
像是追憶到了什麼有趣的過去,笑中透着幾分意趣,淡淡點頭,不再多說。林禹被晾在一旁半天沒說話,見老師笑得有點惆怅,不由問:“老師您有師門嗎?怎麼沒聽您說過?”
“很多年前的事兒了。”
體育老師聽他稱呼有點意思,再看他的站姿,從人一出來就主動站在人身後側邊,始終落後微妙的一步,垂手躬身看上去格外恭順,也問道:“楊老師,這是您徒弟?”
林禹聞言雙眼立刻緊張地盯着身前人,幾乎是秉着呼吸,生怕錯過任何一絲一毫的情緒。楊昱軒沒正面回答:“指點過一二。”
隐晦的回答顯然讓對方誤解了他的意思,笑聲又從尴尬拘謹轉變成一開始的爽朗:“難怪難怪,這就不奇怪了,輸給您徒弟我心服口服。”
看着林禹的目光盡是欽佩和友好,林禹在人身後腼腆地笑了,也學着他的樣子撓撓頭。
和剛剛那兇狠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叫人看得稀奇。
“這小師弟倒是有意思,您一出來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林禹:“……”
不尴不尬的又寒暄幾句,楊昱軒最後交代道:“代我向你師父問好,有時間一定前去拜訪。”
“好好好,一定帶到!”
兩人談話散後楊昱軒轉身便走,落日已經完全浸沒在地平線下,操場上隻剩零零星星一些人,眼神或是手都對他指指點點,林禹有些莫名其妙,跟着人屁股後邊也走了。
腦子裡一直在想剛剛的談話,看來老師身上他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
初冬的風已是寒意彌漫,日落後的天眨眼就被墨色侵染,路燈一瞬間亮起光芒,沿着長街一路鋪就。前面的人一直步履不停,甚至連頭都不回,兩人隔着一個路燈的間距,林禹快跑幾步跟上,也不越過他,就一直跟在人身後不到三步遠的地方,不快不慢地走着。
老師似乎比他要高一點呢,肩也比自己的寬。展開的羽翼總是能很好的護住他,在自己困惑苦痛的時候也總能貼心滿足他的需求。
步履穩健,始終走在自己前方,一如當年。
楊昱軒自然是知道後邊跟了條尾巴,本想把人趕走,但一想他如今就住自己對門也是沒脾氣了,索性就當看不見。
于是也就真的沒看見身後人臉上的晦澀難言。
順着路燈一路走,在岔路口拐進一條小路,小路沒燈,前方明亮的身影一下子就暗下來,可能是黑暗更容易讓心裡的情緒宣之于口,林禹這次走到人身邊,與他并肩而行。
“老、楊老師,您以前學功夫的時候有師父嗎?”
他對他那句含糊不清的話始終耿耿于懷,指點過一二到底算不算承認自己是他徒弟?
楊昱軒看着前方的路,嘴裡不鹹不淡道:“哪個習武的沒師父?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天才能自學成才?”
“……”
還挺噎人。
林禹幹笑兩聲,明知是在挖苦自己打得爛還沒法反駁,那句憋在心裡的“那我算您的徒弟的嗎”哪怕都要湧上喉嚨了,也始終不敢開口。不鹹不淡轉了話題,“您這兩年不是常去武館嗎?為什麼師兄說沒見過您?”
“武館就那一個?我換了個不行嗎?”
“您為什麼要退出師門?您師門是哪個?”
"我沒有師門,我師父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
就算不想搭理他也不至于胡言亂語吧……
“我記得您家裡有錦标賽八極拳第三名的證書,太極第二名的證書,您師父一定更厲害吧?”
身邊的人腦袋瞬間扭過來,深若寒潭的眸子在昏暗中更顯幽深。
“怎麼你那麼在乎排名嗎?我要是沒排上名你是不是很失望?”
林禹忙道:“怎麼敢?您要是沒排上名那一定是因為有黑幕!楊老師,您當初和第一名差距大嗎?”
“你想聽什麼?大,打得我還不了手,還是我其實保留了實力,根本不屑争第一?”
冰冷中帶着火氣的話怼得林禹一怔,在他心中老師不是争強鬥狠為了名次就生氣的人,那這話裡的火氣是沖誰?
後知後覺的他似乎反應過來什麼:“您在生氣?”
對方緊接着他的話茬迅速回道:“沒有。我有什麼好氣的,跟個狗東西有什麼好生氣的?”
說罷就加快步子甩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