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慷慨激昂的論調讓林禹狂奔的步伐慢下來,他知道喇叭裡的這番意有所指的話是點他呢。
理智瞬間回籠,其實想想也是,反正都已經丢人丢到這程度了,他再去找錢主任要說法有什麼用?
反正形象已經崩塌了,索性就讓它崩到底算了,再說一開始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
氣呼呼地把假發戴好,喘着粗氣坐在跑道邊上,也不跑了,每個班級在經過他時那目光都能把人活活捅成篩子。
他索性兩手抄進棉襖袖子裡,任人看。
頭上的亂發鋪天蓋地糊了滿臉,在地上一坐,破衣爛衫大棉靴,跟地鐵站裡乞讨大漢沒兩樣。
“希望各位教師同學們以此為戒,我校對這等有失師德師風之人定是嚴懲不貸,也希望林老師能反省己身,總結教訓,之後對任何事都盡心盡力,三思而後行。好了,今天就說這麼多,大家跑完就結束回班。”
話落前那憋不住的笑都快要溢出來。
好你個姓錢的,拿老子當猴耍!老子也是夠蠢,花四百萬把自己送上去讓人玩了一把,草!
陡然站起來,沖着天上就比了個中指,他知道姓錢的看得見。走出去的時候路過一個垃圾桶,二話不說林禹一腳爆踹過去,一聲爆響後直接飛出了幾十米遠。
彼時喇叭裡的音樂已經停了,因此這個動靜幾乎吸引過來全部人的眼光。林禹自我感覺良好,對成千上萬的目光視而不見,雙手枕在腦後,吹着口哨悠哉悠哉向操場外邊走去。
“媽呀這變化太大了。”
“瘋了吧,當衆羞辱哎,這不傻也得瘋了。”
“你們沒看已經瘋了嗎?一會兒暴躁一會兒開心的,情緒起伏太大,還有那穿着打扮跟瘋了有什麼區别?”
“他好可憐,前天還光彩照人,今天就瘋了,又是破産又是當衆羞辱的,人怎麼能慘成這樣?”
“我就說他太張揚了你們還一個個的都去表白,你看這回摔跟頭了吧!”
“活該!讓他狂!”
這些傳言幾乎遍布了數千人的操場,散會之後滿校都是讨論此事的聲音。林禹站在政教處門口,也被傳進耳朵幾句,這下行了,所有人都覺着他瘋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本想踹門就進,可裡面傳來的對話聲讓他刹住了腳。
“是是是,這種老師我們當然不會姑息,這不剛才跑操時我已經當着幾千個學生老師的面當衆批評了,現在人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一定會痛改前非。學校很重視每一個學生的情況,這種情況絕對不會再發生,你們做家長的也放心,孩子是絕對不會出現你們說的那種師生戀的情況,這次我們已經嚴厲教訓,如有下次絕對辭退永不錄用。”
一番寒暄客套,車轱辘話說了又說,說了又說。林禹等得不耐煩極了,聽着裡面的話也都是些沒用的廢話,幹脆哐哐哐敲了門。
“家長們那就這樣,我這又有人來了,您們自便。”
等門裡的七八個人魚貫而出林禹這才進去,一進屋就毫不客氣大馬金刀往那一坐,假發薅下來一甩。
“錢主任,你這是坑我啊!”
錢主任看他那樣差點沒笑出來,強撐着嚴肅的面孔都有些扭曲:“這樣不好嗎?最起碼目的達到了,等過了這些天人們慢慢說夠了你的關注也就消失了,很短的,在學校裡,學習為重,再有教師引導,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
林禹指着他:“你能笑得再明顯點?直說吧,老子被你玩了一把冤得慌,你是玩兒美了,我被公開處刑身敗名裂,什麼仇什麼怨你這樣搞我?!”
被人質問不但沒有心虛,氣勢反倒比他還足,錢主任像訓小雞崽子似的訓道:“膚淺!你懂什麼,你知道什麼能解決輿論嗎?”
林禹斜眼瞅着他,沒說話。
對方也不需要他回應,自說自話:“是新的輿論,懂嗎你?!”
“你看今天以後還會不會有人說你帥或者給你送情書?你用今天的輿論壓過了以前的輿論,這就是解決方法。别在乎罵名,等以後學校再出點别人的輿論你這點事很快就會被人忘了。就像以前楊昱軒,哦你認識吧,跟你一個辦公室,你沒來之前他的閑言碎語哪天少過?每逢開會那點破事就當反面教材翻來覆去的說。你來之後出了這麼多幺蛾子,制造了這麼多輿論,你看現在還有人關注他嗎?”
渾身一個激靈,如撥雲見日,林禹還真沒想過這一茬,這樣一看竟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他本心就是給老師解決問題的,雖然過程有點丢人,但結果是一樣的。
這麼一想也還不錯,反正他臉皮厚,無所謂。
林禹站起來,收起了剛才那副嚣張的氣焰,手搭在對方肩上捏了捏:“既然說起來了,那我問問您,楊老師那處分怎麼才能解除?這都多少年了,也該夠了。”
見他這反常的舉動,錢主任乜眼看他:“怎麼?你想幫他?”
“想,這個您有路子沒?花多少錢無所謂。”
“喲,什麼關系啊能讓你這麼對待?”
林禹繼續勤勤懇懇給人捏着肩,“自然是親密的關系了,不然我用得着這樣?”
錢主任像是明白過來什麼,輕輕拍掉了他殷勤的手,轉過身來問:“怎麼?你這麼強勢留在學校的目的難不成是因為他?”
其實也沒必要藏着掖着,林禹大大方方承認:“沒錯,我就是想要給他解除處分,隻要可以達成目的,什麼條件都可以商量。”
“什麼關系啊下這麼大本錢?”
第三節課悠揚的上課鈴回蕩在學校上空,十幾年如一日的節奏像是和此刻不成體統的樣子在拉扯。
也顧不上老師願不願意承認,他就想放肆一回。
林禹正色道:“他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是我的恩師。所以,什麼條件都可以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