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誤會?什麼誤會也不能打人啊?你是個傻的嗎?被人打成這樣你還在替他說話?”
“我……”
林禹求助地看向師長,豈料後者被揪得半彎着腰根本顧不上他。
“我跟你說楊昱軒,你這樣我們真沒法談了,我可不希望自己以後被家暴,你這種傾向改不了,你這是毛病!不行,你們全有毛病,一個愛打人,一個就心甘情願被打,簡直非我族類!”
“師娘您聽我解釋,這的确是我的錯,是我做錯了……”
“你什麼錯?你這麼大人了什麼錯不能好好說,用得着把人當牲口打?”
“不是,老師是為我好……”
“蘭蘭你先把手松開。”
“松什麼松!為你好就揍你?到底是他有病還是你有病?”
“這……”
“……”
“姓楊的我跟你說,你……”
眼看場面越來越混亂,楊昱軒索性就着彎腰的姿勢把人攔腰一抱,把人整個舉着坐到自己肩膀上,甄美蘭被突然的動作吓得失聲尖叫,揪耳朵的手立馬改了動作,兩手死死揪住他的頭發。
“你幹嘛你放我下來!太高了太高了!”
楊昱軒抱着人出了房間,走到客廳沙發拿上包就扛着人出了房門。
“我送你回家。”
“事兒還沒說完呢,你這樣不對……”
叽叽喳喳的吵鬧聲随着房門的打開又關閉,徹底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總算安靜下來,強撐着腦袋回想着剛才發生的一切,林禹還是有些哭笑不得,喧嚣過後的餘音似乎還在耳邊打轉,他這位師娘的性子可真是夠潑辣的,沒想到老師竟然好這口。
硬撐了許久的意識終于沉迷。
所有感官都喪失意義,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是被人叫醒的。
有什麼東西送到嘴邊,嘴唇幹涸到開裂,嗓子裡要冒煙似的,身體沉得連動動手指都費勁。
“還真叫蘭蘭說對了,真發燒了。”
“吃了藥再睡。”
身子長時間趴着有些胸悶氣短,全身僵硬。他緩了半天才感覺到手臂的存在,支起上半身把喂到嘴邊的藥吃了。
林禹這才微微睜開眼皮,書桌上橙黃色的台燈亮着,整個房間被映襯着昏暗的光明,連坐在床邊的人周圍都染上一層柔光。
腦袋沉得厲害,像一團漿糊在腦子裡打翻。
“老師,師娘還好嗎……”
“顧你自己。”
“哦……”
楊昱軒看人迷迷糊糊的,就要起身把燈滅了讓人休息,可剛站起來就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低頭一看,床上的人癞皮狗一樣的神情,脖子和額頭上的汗珠在燈光下泛着一層亮光。
浮腫的雙眼裡盈滿水光,整個人不知是在睡夢中還是清醒着:“老師……老師……師父……”
楊昱軒看他一直不松手,索性重新坐到床邊,手不自覺摸向人的腦袋,連聲音都放柔了:“在呢。”
那雙水光的眼睛裡湧現一絲迷茫,好像在納悶為什麼會有人回應。
他大着膽子張開手抱住床上人的腰,燒燙的臉在人腿邊磨蹭。
“小禹好想您……”
“我知道。”
這孩子有多依賴他,他向來都知道。
“您是真的又要我了嗎?我又可以光明正大喊您老師了嗎……”
“嗯。”
得了應允他開心得像個孩子。
“老師……您真好……您真好……”
“您都不知道我這幾年有多想您……好多次我都偷偷過來看您,可我就是不敢見您……”
“學校也去過,武館也去過,家裡也去過……”
“您不要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禹挨得不冤,您罰得對……”
“隻要您認我,怎麼罰都行……”
“師父……”
“老師……”
這一宿楊昱軒幾乎沒怎麼睡,過不了一兩個小時就過來看一眼,一宿來了三四趟。
窗簾縫隙處漏進來強烈的光線,正好照到他臉上,街邊不時鳴叫的喇叭聲穿過窗戶進來,林禹迷迷糊糊睜開眼,下意識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
十點五十。
甩手又把手機丢了。
下一秒他整個人彈跳起來,可身體跟斷了似的疼讓他沒把這個動作做到完美,像個癞蛤蟆一樣半趴在床上的程度他就再也動不了了。
徹底醒盹。
草草草工作日,十一點!
二十來年他就沒這麼放縱過!
也不知是驚得還是疼得,又出了一身汗,濕漉漉的身子在接觸到空氣的那一刻有些發冷。被子裡黏黏膩膩的都是汗臭味,這一宿他不知出了多少汗。
這回他動作緩慢地嘗試從床上下來,可身體的每處關節就跟繡了幾百年一樣,一動牽拉着每條神經都在疼。
腰斷了,腿也斷了,經過一夜的發酵身後的傷變得更加恐怖,疼得更狠。林禹趴到床沿,雙腳沾到地面,重心才剛剛落到腳上,整個人就跟沒了骨頭一樣一下子軟下去。
“咣當”一聲,胳膊攀着床沿跪倒在地上。
動作太大,身後的傷扯得他眼冒金星。
太廢物了!
他還得上班呢!
這時他感覺腿上有什麼東西在爬,癢癢的,往後一看,差點雙眼一黑,後面包紮的紗布已經被他折騰得松松垮垮,屁股上和腿上各有一處傷口裂開,鮮紅的血正順着往下流……
真他媽慘啊……
别說上班了,他現在連褲子都穿不上。
拿過床頭的紙自己擦了擦,沒用。
還是得把紗布揭開重新處理一下。
扭着身子又扯到後背的傷,林禹氣得一拳砸到床上。膝行兩步慢慢撐着身子站起來,不過兩秒又軟了。
下肢根本使不上一點勁兒。
粉色的藥箱就在四米遠的書桌上放着,他竟然走不過去!
總不能真的爬過去……
“老子的一世英名——”
哀嚎聲剛落就聽見屋子大門開鎖的聲音,林禹一下就松快了,攀着床沿歪歪扭扭的跪在地上,也不動了,就等着人進來。
果不其然,大門剛關上,他這屋的門就開開了。
來人一看這狼狽地一幕,再看人身後蜿蜒不止的血迹,語氣都變了:“怎麼下來了?上去。”
林禹哭喪個臉:“上不去了……”
“……”
被人抱着放到床上,林禹毫無心理負擔,就趴着等人伺候。
拿過藥箱放到床頭,開始給人處理傷口。林禹趴着任人搗鼓,手閑得沒事扒拉藥箱,分類整齊,藥品齊全。
“老師,這是師娘的吧?”
“胡說什麼,現在還不是。”
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笑着心底暗說:真是個老古闆。
“好吧,那我怎麼稱呼?”
“就叫姐吧。”
盡管身後人的動作已經放到最輕,可上藥的時候一碰還是鑽心地疼,林禹胡亂聊着轉移注意力。
“好吧,那就叫蘭姐。老師,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就今年。”
“誰先表的白?”
“問這幹嘛?”
“好奇嘛。”
“沒事做就寫檢讨,兩千字檢讨,關于這次狠罰的體會,明天晚上之前交給我。”
“……”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怎麼不說話了?”
林禹滿腹牢騷:“哪敢啊,怕哪句話說得您不愛聽了再給我點别的懲罰。”
腦袋被不輕不重拍了一下,林禹登時癟了嘴。
“你現在可還是戴罪之身,别以為挨過就算完,皮給我繃緊了。我問你,你現在在外面做什麼?”
“金融啊,雜得很,凡是跟錢沾邊的都有涉及,車商地産商銀行保險股票基金債券什麼的基本都有合作。”
“上市了?”
“嗯。”
“前途光明。”
“沒有,股份大半都在我媽身上,她防着我,我說白了就是個給她打工的。”
楊昱軒手下的動作頓了一下,臀上的傷處理完又繼續處理腿上的。
“你還恨她?”
林禹的聲音有點吊兒郎當的無所謂:“說不上,我對她沒太大感覺。老師,我也不是過去那個孩子了,還在傻傻的渴求什麼父愛母愛的,求不到就怨天尤人,太傻了。降低期待,就把她當成一個老闆,怎麼都能處下去。”
身後人深深吸了口氣,手上的動作輕得不能再輕:“你是真長大了。”感受到對方的憐惜之意,林禹滿心漲滿暖意,“沒有您的教養,小禹也長不大。”
“攢了多少了?”
“我個人嗎?三個億多點。”
這個數倒是讓人震驚,楊昱軒問:“兩年多的時間,這麼快嗎?”
林禹手指繞着藥箱的鎖扣,道:“這是保守估計,我要是再心黑手狠點還可以弄出來更多,不過現在不缺錢,不想往這方面動心思。您别忘了我那個後爹可是全國有名的有錢人,從他指縫裡漏下來點資源就夠我吃一輩子了,再加上我媽也是個有手段的,撬來幾個客戶是很容易的。”
“還不成家?”
“您都沒結婚呢我着什麼急?說真的老師,您什麼時候結婚?我等着給您養兒子呢!”
順道也可以把您和師娘一起養了。
這找抽的話也就想想,他是沒膽說出來。
對方直接笑了:“我可不敢給你養,再養出個你這樣的來還不氣死我?”
“那就揍他呀!揍他就知道學好了。”
“我可舍不得。”
“……”
光看後腦勺就知道人在賭氣,楊昱軒笑着在他沒受傷的小腿上不輕不重落下一巴掌。
“這些年就沒找個女朋友?”
說起這人就來勁了,林禹撐起上半身回頭看人,眉飛色舞道:“不是我吹,追我的可以圍咱學校繞三圈,真看不上。一個個嬌嬌氣氣,瘦瘦弱弱,談過兩個,套路都一樣,無非就是吃飯電影撒撒嬌,生氣哄哄又笑了,沒意思。”
對方饒有興緻問:“那你想找個什麼樣的?”
“我想談個壯一點的,别來那種瘦得皮包骨的。也别那麼愛生氣那麼愛哭的,有什麼事是不能三兩句話說明白的,是吧?非要生悶氣讓人猜來猜去,麻煩得要死,最好是能動手盡量别吵吵。”
“……你這是找女朋友?你這是想找個陪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