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天後,他們數學系多了個流言,說陳卓言有X病,着急去看病找俞皓要那二百五,結果兩人打起來。
因為挨打的隻有俞皓,加上紀益鵬添油加醋的證詞,罪狀全落在陳卓言的身上。畢竟他說不出那二百五的來曆,俞皓咬死是借他兩百五吃飯,想緩兩天再還,沒想到被打,當着老師們的面轉了兩百五給陳卓言,演了一出好戲。
幾位舍友都贊歎俞皓他以傷換勝的做法,唯有溫綿川知道後,給他打過來電話,表示不贊同。
俞皓很不服,在電話那頭沉默十來秒,“我覺得我沒做錯。”
“你有困難可以跟我說。”溫綿川聲音帶着關切,“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你不了解全貌可不可以不要拉偏架。”俞皓站在陽台大聲說,“我為什麼要委屈自己,陳卓言幹得缺德事還少嗎?”
“可以有其他方法解決,你别激動。”溫綿川說,“無論怎麼樣動手是不對的。”
“我沒動過手!”
“……”
“如果你隻信陳卓言說的,那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聊的。”
“阿皓我……”
“挂了。”俞皓冷聲冷調,把電話掐斷。
紀益鵬看他從陽台走回來,安慰道:“你師哥也是關心你。”
“他不是。”俞皓把手機丢在桌上,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溫綿川的關心可以有很多人,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情侶吵架很正常。”馬俊搭腔一句,“過兩天就沒事了。”
他和溫綿川還不是情侶,也不知道誰傳他倆已經在一起,或許是那天在校門口太過親昵引來誤會。出于私心,俞皓沒有澄清過。
消停的日子過去了幾天,俞皓收到溫綿川消息,說過兩天回學校,他沒作回複,而是晾在一邊。
然而,溫綿川也有點倔,俞皓不回,他也不追問,整得兩人真的像情侶吵架似的,隔着一千公裡生悶氣。做作業的時候俞皓都心不在焉,時常注意手機有沒有人找。
當晚,他還是沒沉住氣,淩晨兩點多問了句:幾點的車?
[溫綿川]:下午四點
[皓]:哦
然後對面不說話了,俞皓不想自己的對話框在最下面,于是回過去:回家還是回學校?
[溫綿川]:回家
俞皓打算不再回複,鎖屏把手機塞在枕頭底下。但還沒過一分鐘,枕頭震動了下,他勸自己别理。結果又震了一下,讓他忍不住伸手進枕頭。
[溫綿川]:對不起
[溫綿川]:晚安
是為前幾天那次吵架道歉?俞皓一時不知道該回點什麼,瞄到屏幕左上方的時間,02:14。他忽然想起那晚,溫綿川紮進自己懷裡時說的話。
他說他難受。
俞皓下意識摟摟被子,回溫綿川三個字:快睡覺。
隔天,數院學費減免名單公示了,全員為半額減免,包括俞皓。從計劃要整陳卓言那刻起,他早有心理準備,比如把他從貧困生名單中剔除之類的。
他猶豫許久,決定還是和宋洋說了實話,不想哪天被拆穿,又要聽一大堆苦口婆心。雖然,說了實話也會被唠叨。
“知道了知道了。”俞皓連聲敷衍,随即轉移話題,“你和吖嫂怎麼樣了?”
“啊?”宋洋一時沒反應過來,接着笑嘻嘻地,“還行還行。”
俞皓說:“那挂了,晚上還有課。”
“學費我晚點轉你學校的銀行卡上,收到告訴我。”
俞皓沉默片刻,“我以前的獎學金還有。”
“不用你想這些事。”宋洋說,“村裡茶莊也做起來了,放假帶你同學來玩,有事給我電話。”
挂電話後,俞皓心裡不太好受。他原以為出了那座城,那座橋,會有所變化。結果有錢人比窮人還險惡,即使你不惹事,也會有人盯着你,跟初中那些混社會爛人毫無差别。想着想着,他覺得不能坐以待斃。俞皓一身傲骨,以前能把好幾個混社會的爛仔打個頭破血流,隻不過現在對付的不是爛仔,而是爛人。
下午上完幾何分析後,自己去到數院二樓的辦公室,等着班主任出現。
“能理解。”班主任聽完訴求後說,“你成績那麼好,拿不到全額确實可惜。但這次學院領導反饋給我說是名額有限,沒有全額減免的學生。”
“但初審的時候明明有全額等級。”
“每個院系要結合學校安排,很正常。”
“我覺得不正常。”俞皓的聲音很低,像結了冰的湖水,又冷又沉。
辦公室的空調機嗡嗡作響,襯得俞皓聲音格外清晰。班主任看向他的目光躲閃了一下,正想着怎麼應付,辦公室突然進來一人。
“俞皓同學?”蔣教授笑盈盈地,“找你們班主任談事啊?”
“蔣教授好。”俞皓變出個笑容,“我想為自己争取一下學費減免的事情而已。”
蔣教授眼眉一挑,“怎麼沒聽你說過?”
“小事而已。”
“沒選上?”
“不是。”俞皓笑笑,隐約看到轉機,“初審我的等級是全額減免,這次下來是半減免,我家裡比較困難,所以想跟班主任聊聊,看還有沒有機會。”
“公示期間每個人都有提出異議的權利,包括名單上的學生。”蔣教授說,“你可以結合你過往成績,書面表達上去,再試試看。”
“好的,謝謝蔣教授。”俞皓轉過頭也對班主任露出個笑容,“那班導,我晚點寫完交過來,麻煩您再遞交給院領導了。”
礙着有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班主任唯有點頭同意。
離開辦公室前,俞皓過去跟蔣教授再聊了兩句,問這周能不能再去旁聽,說上周的作業他有嘗試回去做,想讓他看看。蔣教授好像特别喜歡俞皓,答應得很爽快。
可還沒等俞皓走回宿舍大樓,宿舍群開始炸開了鍋,紛紛艾特他出來。
又有關于他的新帖子,這次是俞皓想都沒想過的事。說他無證駕駛摩托車,被警察帶去派出所拘留,然後被村支書的哥哥撈了出來。
甚至還附上了圖片……
是那天他追溫綿川,在收費站的監控截圖。
實在想不通陳卓言為什麼揪着自己不放,現在居然還要把宋洋搬上來。俞皓擔心會影響到宋洋的工作。
他點開評論區,最熱一條寫着:聽說他村支書的哥哥跟英語系研一大師姐談戀愛!
俞皓退回貼吧主頁面,找到那篇說陳卓言有X病的帖子,雖然沒有指名道姓是誰,但内容跟陳卓言吻合度99%,可能是因為匿名,所以評論區也沒有對他客氣,但大多是發洩情緒,跟着一起罵。他靈光一閃,想起跟陳卓言對峙時,提到對方舅舅後臉色大變的神情。雖拿捏不準,但陳卓言可以造謠他,他為什麼不造謠回去……
俞皓徑直地走過宿舍,邊走邊思考,随後撥通了一個電話,“江健,最近忙嗎?”
等他挂斷電話後,已經走到珠江邊。雖然是十一月,但省城的空氣還是熱的,即使有江風吹過來,也不見有多少涼意。俞皓找了個樹蔭底坐下,低着頭在手機裡編輯文字,沒多久進來個電話,是溫綿川。
他提醒過江健不要告訴任何人,他不想聽到溫綿川勸他,所以沒接聽。結果溫綿川不停地打過來,還發消息讓他聽電話,無奈下俞皓滑動接聽鍵,冷聲道:“怎麼了?”
“你在哪?”電話那頭傳來溫綿川急切的聲音。
“珠江邊。”
溫綿川慌得要命,“我改簽了,今天回來,你等我!”
“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我會幫你的,你别做傻事!”
俞皓壓抑着情緒,啞着嗓子說:“用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