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舔臉笑道:“有的有的,樓上還有一處雅間,專門留給像您這樣的貴客。”
酒保話音剛落,信兒偷摸拽了拽公子的衣袖,縮在後頭發出的聲音細弱蚊蠅。
“兄長,聽母親說這家酒肆是岚港最貴的,要不還是算了吧。”
公子不作片刻沉思,陡然道:“就這吧,我瞧着也不錯。”
說罷,他正欲擡步往裡走,素萋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忽然聽見從頭頂上方飄來一陣爽朗的呼喚聲。
“素萋!”
她順勢擡頭去看,但見微熹的陽光下,有一容顔俊朗的年輕男子立在二樓的圍欄邊,他唇邊帶笑,明亮的鳳眼恍若熠熠生輝,宛如春風過境,掀起繁花無數。
公子稍作停頓,回頭問她道:“你認識?”
素萋悶聲垂下頭,正想該如何作答,忽聞身邊一陣驚呼。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不由分說地停下腳步,紛紛仰起頭看向二樓。
就在衆人的圍觀下,子晏幹脆利落地翻身越過圍欄,在一片驚恐的目光中縱身一躍,翩然落在她的面前,猶如從天而降。
他身輕如燕,落地輕盈,笑容如春光般和煦。
“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素萋見狀,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面上露出幾分驚詫,她顯然沒有料到子晏會如此膽大妄為。
向來聽說楚人荒誕無禮,行事更是魯莽滅裂。
他一個男子,衆目睽睽之下大聲呼喊一個女子的名字也就罷了,竟還恬不知恥地一步跳到她的面前,擋住她的去路,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對她言語親熟,還當真是個登徒子。
素萋刻意避過身子,不作理會,徑直走向公子身邊。
但子晏就像是毫無察覺似的,對周遭的一切置若罔聞。
他一個勁追在素萋身後,揚在嘴角的弧度也依舊沒有絲毫褪色。
“聽聞你們中原人都信緣分一說,我原是不信的,現下再看,你們才是對的。”
“你也是來這家喝酒的嗎?這兒的位置可不好定,天天都是人滿為患,我那還有空座,要不一塊兒吧?”
見素萋不答,子晏沒有半點灰心喪氣,自說自話反而越發起勁。
隻他剛走出三兩步,便被一人攔住去路。
公子立在素萋身前,将她拉至自己身後,負手傲然地看着子晏,冷聲道:“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
子晏冷嘁一聲。
“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你又是何人?”
公子本來平展的眉頭頃刻便緊緊鎖到一起,可子晏仍不知死活地挑釁道:“我同素萋說話,與你有什麼幹系?又何需你在這多管閑事?”
公子沉顔冷眸,手底一翻,從袖邊落出半枚暗镖。
“父兄……”
素萋立即出聲制止。
“信兒還在。”
她暗歎不妙,公子平日裡雖看上去性情淡漠、形不外露,但實際上卻是喜怒無常,陰晴善變。
換作平日,他若有三分不痛快,定會叫他人百般不自在。
他向來是锱铢必較,睚眦必報的性子,誰要惹他不高興,也不知道還能活得過幾日。
可此處人多眼雜,又是鬧市街巷,實在不宜大打出手,多生事端。
萬一不小心暴露身份,更是得不償失。
另說子晏,就以他方才落地時輕巧身手來看,他亦是身負奇功,且功力不低,不然又怎會毫發無傷地把她從風高浪險的大海裡撈回來。
一時間左右僵持,劍拔弩張,誰也不肯先行退讓。
正在此時,二樓憑欄後頭又傳出一陣幸災樂禍的調笑聲。
“子晏,你是不是傻,人家那才是一家三口,孩子都那麼大了,你上趕子湊什麼熱鬧?”
“喲喲喲,原是小妻婦早就嫁人啦!白叫我們子晏惦記了幾天幾宿,今夜躲被窩裡,怕是眼淚都要哭幹咯!”
隻這拿趣的嘲諷還沒說上幾句,倏然一簇疾風掠過,伴随着咻地一聲脆響,子晏腰間的佩劍迅速出鞘,烈刃破風而上,順勢插入二樓的廊柱正中。
“嗡——”
青銅鑄就的劍身在空氣中發出劇烈的震顫,樓上的嬉鬧瞬間全都噤了聲。
“再說一句,我就先摘了你們的腦袋。”
子晏緊抿唇線,鳳眼淩冽,緊盯公子眼神宛如窺視獵物的豹子。
“呵……”
公子臉上露出一抹諷意,輕蔑一笑。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