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頭話音剛落不久,果不其然後廚就傳出一陣翻天覆地的打砸聲。
叮呤咣啷的鍋碗瓢盆摔了一地,碎碗破碟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
“我就不信了!殺人不過一砍刀,殺一隻野山雞還廢得着這麼大功夫?”
“子項!攔住它、攔住它……别給它飛了!”
“啊啊啊啊……它啄我,好痛啊!”
隻聽一聲巨響,後廚門轟然倒地,子晏捂着被野山雞啄傷的手背,龇牙咧嘴地從後頭鑽了出來。
“居然敢啄我,看我不一鍋炖了它。”
子晏罵罵咧咧地擡起頭,正巧看見素萋同公子就坐在不遠處,登時面色一改,眉飛色舞道:“素萋,果然我猜得沒錯,你們當真會往這落腳。”
“要我說,子項他們幾個還偏不信,你看看,這不給我等着了嗎?”
他倒是正在興頭上,手舞足蹈地說着自己多麼有先見之明,可把素萋苦惱壞了,滿是不解地問:“你不是在我們後面嗎?怎麼還先我們一步找到這來了?”
子晏嘿嘿一笑,也不再隐瞞。
“我見你們往西走,掰着手指頭算了算,最近的一處逆旅就是這兒了,隻好帶着子項他們抄小路先趕到了這兒,就等你呢。”
原來在出城時公子說的有人跟着他們,說的就是子晏這鬼頭鬼腦的一行人。
素萋道:“等我做什麼,在岚港時不是早就别過了嗎?”
子晏道:“是别過了,可我忘了告訴你一件極其重要的事,隻好追上來再同你說。”
“什麼事?”
子晏笑眯眯道:“若你居無定所,我也尋不到你。但我可以把我的住處告訴你,倘若你遇到什麼難事,便可去楚國找我。”
公子面色一沉,冷聲道:“有我在,她遇不着什麼難事。”
子晏連啧兩聲,鄙夷道:“話可不是這麼說,你隻是她的父兄,又不是她的夫婿,哪兒能處處都照料着她?”
“若真能照料着,那夜也不會叫她落進海裡。”
子晏話音剛落,公子當即揮出兩枚九齒輪,咻咻兩道正往子晏面門上飛去。
子晏亦是反應神速,側過半個身子,輕而易舉地避過了公子的暗器,順勢抽出腰間的長鞭正欲還擊。
素萋連忙站起橫在兩人中間,生怕兩人再打起來。
這兩人的身手如何,都是她親眼所見的,若真不顧死活地交起手來,恐怕誰也讨不着半點兒好處。
公子見素萋護在他身前,自是不慌不忙地翹起腿,挺拔的上半身往後一仰,略帶挑釁地說:“我是不是她的父兄,你我說了都不算,你若是好奇,不如問問她自己?”
子晏也是不甘示弱,回擊道:“不必多問,想來你這父兄也是個假名頭。她是個莒人,你是個齊人,當真還能攀上血親不成?”
“說的不錯。”
公子洋洋得意道:“确實不是血親。”
他故意拉長音調,賣起了關子,這番惺惺作态,好似就為目睹子晏暴跳如雷的樣子。
“不過,可比血親還要親。”
“是嗎,我的好素萋?”
公子難得地露出一抹壞笑,意有所指地故意把問題抛給她。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那副笃定的神态萬分自信,就像心中早已有了确信的答案。
素萋不願同他們争,她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在子晏這個隻見過幾次的男人面前,去解釋她和公子的關系。
她和公子,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沒有公子就沒有她,她甘願為公子去做任何事,隻要公子需要她。
可眼下子晏的手背上正汩汩冒着血,他到底是舍身救過自己一次的人,總不能不顧半分體面,再故意去惹惱了他,豈非恩将仇報。
于是她什麼也沒答,隻是冷淡地轉過話道:“你手上的傷可還要緊?我這有傷藥,要不要取些給你?”
她不搭腔還好,這話一出,卻叫公子的一張俊臉頓時變得比惡鬼還陰森些。
她從沒見過公子如此面沉色冷的模樣,僵硬的臉龐好似被冰封住了一般,處處透着滲人的寒氣。
子晏卻與公子的反應截然相反,他一雙晶亮的鳳眸裡充斥着莫名其妙的喜氣,揚起的英眉蹦蹦跳跳,就像穿梭在春日花叢中的花蜂似的活潑歡快。
“那可太好了!素萋,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子。”
子晏說着,卷起袍子大喇喇地往素萋身邊一坐,也不管公子那頭臉都挂得比鍋底還黑。
就在這時,從後廚裡又走出兩個人。女店主端着茶水和吃食走在前頭,後來的子項手裡端着一盆被擰斷了脖子的野山雞,招呼子晏道:“子晏,雞殺好了,你看看是烤還是煮?”
素萋趁機松了一口氣,正想轉頭去包袱裡取藥。
公子睨了她一眼,繃緊下颌站起身,二話不說徑直往樓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