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強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似有千斤,她的手腕也被公子一手捉住,翻身抵在背後,難以動彈。
若換作從前,她手無縛雞之力,縱是面對這樣的局面也毫無辦法,隻能像隻待宰的羔羊坐以待斃。
可現在不同,她身懷武藝,自然也多了一條出路。
她要放手一搏。
她雖是個妓子,但她也有拒絕的權利。
縱使面對的人是公子,她也想保有自己作為人的最後一絲尊嚴。
就在公子抽出腰帶想要把她雙手束住的空隙,她瞅準時機,從袖中漏出匕首的尖端,扭開腕子大力向前揮去。
自從上次受那老乞丐蒙騙,陷入人牙子手中,她差點失了身子,從那之後,她便時時帶着刀刃在身,以備不時之需。
公子顯然未料到她會有如此過激反應。
明明昨夜尚且溫存,今夜她又為何抵死不從。
他全然想不明白,一時失神,竟險些被她刺中要害。
他迅速往後仰了半身,完美躲過了她的第一招。緊接着,素萋乘勝追擊,照着公子控住自己肩膀的右手刺出第二招,動作之快,令公子都避之不及。
“唔——”
一聲悶哼,公子腳下後撤了半步。
他鎖着眉,淩冽地質問:“你敢傷我?”
“素萋不敢。”
她倉惶地往牆角裡縮,手中緊握的匕首轉瞬便移去了自己的脖頸上。
“若再逼我,素萋當以死明志。”
一個妓子,身子就是她最大的價值,這是音娘教給她的第一課。
她深知公子為了栽培自己花了多少心思,大計未成、大仇未報,公子定不會叫她輕易死在這裡。
因而她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要挾他、告訴他,她向來都不是個軟柿子。
她能以身報恩,事事都順從公子,但若公子強逼于她,她也能甯為玉碎、不為瓦全。
終于,公子的目光變得暗淡,他似是冷嘲地搖了搖頭,道:“音娘說的不錯,你是個好苗子,就是太倔了些。”
他右手的袍袖斷成兩節,一半耷拉在身側,一半還挂在肩膀上。精瘦的小臂上顯現出一道赤紅的傷痕,鋒利的刀鋒将他的皮肉劃開,濃稠的鮮血從肌肉卷曲的破口争相湧出。
他逐步往前靠近素萋身邊,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刀,随手扔在地上。
他半蹲下身,鉗住她的脖子,警告道:“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
“既然跟了我,就休想說半個‘不’字。”
昏暗的光線下,公子的眼眸宛如蟄伏在黑夜的獵手。
他語氣平靜,仿佛在孤獨的環境中自言自語。
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告誡自己。
“若是要倔,你便要一鼓作氣倔到底。”
“今後無論發生什麼,切不可意氣用事。”
“素萋,你要牢牢給我記着,唯有無情無義,方能保全你一條全屍。”
他說完,拂袖而去,徒留一室清寒。
公子走後,她失魂落魄地抱緊自己,蜷縮在地上。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極緻的無助,這種無助好像一根悶棍,從她看不見的角角落落,猝不及防地抽打下來。
她感到痛苦極了,痛苦到差點流出弱者的眼淚。
翌日清晨,微風拂過窗棱掀起卧榻邊的幔帳,輕輕掠過她的臉。
素萋睜開眼,支起癱軟的身子下床。扶着木梯的圍欄,她一步步走下樓,卻見樓下空無一人,僅有女店家手撐下巴,倚在案邊打着盹。
聽見腳步聲,女店家聳了兩下眉毛,嘟囔道:“你醒了?”
“跟你一塊兒來的那位貴客已經走了。”
“走了?”
素萋神色一驚:“什麼時辰走的?”
“什麼時辰我就記不得了。”
女店家砸吧嘴道:“應是天微亮的時候。”
素萋急切追問:“那他可有說去了哪裡?”
“什麼也沒說,我也沒敢問。”
女店家翻着白眼回憶着。
“你不知道,他那張臉崩得吓人,當時天未亮透,我可當真都駭得很。”
素萋心中暗自懊惱,看樣子這回公子是真生她氣了。
就在她晃神的功夫,女店家咧嘴湊了上來,獰笑着問:“欸,你跟我說說,昨夜你那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我聽樓上叮呤咣啷一頓響,也不好上去瞧。”
“但我這心裡吧,實在好奇得緊,狸兒撓過似的直犯癢癢。”
素萋冷然道:“不該你問的别瞎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