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到底是忘了,酒這東西時好時壞,如此一通猛灌,莫說是她一個女子,哪怕是地裡的老牛都能放倒幾頭。
她眼瞧着公子的身影變得虛晃重重,臉上的灼燒卻未曾消退一分,反而愈演愈烈。
低頭看見手捧的酒盅裡還剩下一半,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仰脖又悶了幾口。
這回她學聰明了,沒有全部吞進肚裡,而是含在嘴中借着酒膽,晃晃悠悠爬到公子身邊。
她鼓着嘴一頭撲進他懷裡,睜着微紅的雙眼,吻上了他的唇。
清透的液體從她绯紅的唇畔溢出,絲絲縷縷,慢慢從他雙唇的縫隙中渡了過去。
唇齒相交,柔軟的觸感讓她幾乎忘乎所以。
公子身上那久違的馨香,終于又将她再次俘獲。
隻在這頃刻間,她明白一個了不得的事情,眼前的公子之于她,是這世間最重要的人。
無論他有多麼冷酷、多麼決絕,這樣的公子卻始終會讓她感到傾慕和向往,甚至是……心疼。
身下的公子喘着粗氣,熾熱的呼吸在她口中交換。
他雙手攀上她的後背,順手扯下她身上的外袍,綿帛撕裂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幽暗中。
旁邊的妓子一個二個都被吓得噤了聲,倒也不是沒見過這等活色生香的場面,但這畢竟仍在筵席上,還有多人在場,縱有膽大的也不敢放縱到這個地步。
幾個妓子暗暗咂舌,腹诽着這從莒父來的可就是不一樣,竟能如此狂放不羁、放浪形骸,該是衆妓效仿的榜樣。
主座上的家宰總算發現了這頭簾後的異常,慌忙叫停奏樂,又将一邊那幾個隻會幹瞪眼的妓子全都轟了下去。
這還不算完,他靜步退出門前的最後一刻,還特意命人吹熄了堂内的幾座多層銅燈,隻留下三兩盞小油燈兀自散發出悠然暗光。
吻了許久,公子稍稍離開她的唇,眼含笑意諷道:“月餘不見,技藝竟有如此長進?”
她羞怯地縮在公子懷裡不敢搭腔,偏生公子就像沒看見似的,恬不知恥地又問:“是不是急了?”
她仍不出聲,泛紅的臉頰比天邊的雲彩還要鮮豔。
公子卻也不惱,笑着挑起她尖俏的下巴,佯裝嗔怪道:“你可知,就憑你這一鬧,今夜差點兒壞了我的大事。”
“什麼大事?”
素萋急忙問道。
“方才座上那人,你可知道他是誰?”
素萋思索着點點頭。
“知道,家宰大人支武。”
“不錯。”
公子道:“也是我的殺母仇人支武。”
素萋倒吸涼氣,果然她的猜測沒錯,支武的确就是公子報仇的對象。
她不解地問:“方才你明明一招就可以斃了他的命,又為何要故意失手?”
“斃了他的命又如何?”
公子沉聲道:“這裡是曲阜,是他的地盤。”
“他身為家宰,有重兵、有私屬,這紅香館裡裡外外都圍滿了他的人。”
“殺了他倒是容易,隻是他死了,你我又怎能活着出去?”
素萋垂下眼眸,心中有些異樣。
難不成公子刻意手下留情放過支武,是為了護自己周全?
她内心自責不已,擰眉歉疚道:“都怪我,若我不在,你也無須有所顧忌。”
若隻憑公子一人,他定能殺了支武,再從這重兵把守的紅香館裡灑脫離去。
他一貫武藝高強,若非顧及她的安危,此時此刻的支武恐怕早就隻剩一具屍體。
“不怪你,我又怎會怪你?”
公子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頭,寬慰道:“你放心,支武遲早會死,隻是他不能死在我的手上。”
素萋聞言,擡頭茫然地看向公子。
公子接着道:“他隻能死在你的手裡。”
素萋不明白公子話裡的意思,本想問個清楚,但公子卻轉過話道:“你先前那段歌舞,已然入了他的眼。”
“就這幾日,他定會尋個機會,派人來把你接去他的宅邸。”
“你若被他收做家妓,離了紅香館,才是成事的良機。”
“可他不是手握私屬重兵嗎?”
素萋追問:“僅有我一人單槍匹馬,又怎敵得過他手下那些訓練有素的私屬?”
“自然隻有你一人足以。”
公子笑道:“素萋,你有所不知,男子行人事之時,正是他最脆弱的時候,此時下手絕對萬無一失。”
“事後你再趁夜潛出宅邸,春宵良辰,又有誰猜得到他會死在溫柔塌裡?”
“等到天光大亮,你我早就連夜逃出了曲阜,縱使他有私屬百千,又該去何處捉拿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