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萋把醉醺醺的大夫修陽扶進了房裡,她正欲轉身去取琴,就聽修陽癱在榻上磨磨唧唧地喊:“人、人呢?”
素萋不敢走遠,忙迎上去。
“在呢,大人,我這就去把琴拿來,為您彈歌唱曲。”
“不忙,不忙……”
修陽醉得神神忽忽的,卻仍是聲音硬朗地說:“我不聽,你來。”
他一把拽過素萋,順勢往後一趔跌在地上,素萋被他帶得腳下一歪,瞬間坐進了他懷裡。
修陽賊眉鼠眼一笑:“美人兒,如此春宵我等應當好好珍惜,還聽什麼曲兒,你說是不是?”
素萋擡起袖口,掩嘴笑道:“大人說的不錯,隻是連曲兒也不聽,怕不是少了些閑情逸趣。”
她說完,盈盈款款從修陽身上爬了起來,跪行至案前,提起銅酒壺,斟上滿滿一杯。
“不如,再與奴家喝個盡興,一會兒奴家也好陪您玩個盡興。”
修陽粗眉一挑,帶着龌龊的笑意,二話不說就把杯中酒喝了個幹淨。
素萋見狀,眉眼含情地又倒上一杯,趁修陽打酒嗝的間隙,她緩緩伸手去摸頭上的那支金钗。
隻她手還未來得及碰到發髻,便覺得身形一颠,整個人都被修陽攔腰抱了起來。
“美人兒,這酒什麼時候喝不行,偏要在此刻喝多沒意思。”
修陽抱着她,歪七扭八地往塌邊走了幾步,含含糊糊道:“眼下寵你才是最緊要的事,若想喝酒,等會兒我們盡了興,再喝個不醉不休。”
修陽到底是上了些年紀,無論酒力還是體力都比不上年輕人。他本就醉得神魂颠倒,腳下步子也飄浮得很,再加上還抱了一個人,一腳深一腳淺地沒走幾步,腳底一滑栽倒了地上。
素萋被他壓在身下喘不過氣,小心翼翼地輕推了他一下。
修陽咧嘴□□,趁機把臉埋在素萋的頸窩裡。
“好香啊,美人兒。”
“我抱過的女子那麼多,就屬你最香了。”
他話音剛落,還不等素萋作何反應,就徑自匍匐着起了身,雙手去解自己的褲帶。他忙活了半天,火急火燎地出了一頭熱汗,這才光着兩條腿,急忙又趴回地上。
自始至終素萋都雙眼緊閉,無論修陽折騰成什麼樣,她也不看一眼。
人前穩重,人後淫/邪,像大夫修陽這樣的人隻會讓她惡心,而惡心之人不配入她的眼睛。
素萋猛然想起家宰支武的話:“不肯在他身上下點兒血本的話,隻怕還真上不了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要殺他,必要豁得出去。
她深呼吸着,從頸上蹦出幾道青筋,渾身僵硬得如同被冰裹住一般。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靜靜地等待着這世間最為慘烈的羞辱。
突然間,一聲沉悶的巨響貫徹耳膜,周身恍如地震山搖般晃了一下。
迎接她的并非意料之中的粗蠻和羞憤,而是死一般的沉寂。
等她再次睜開眼,隻見大夫修陽背脊朝上,倒在了離她半步遠的地方。
他的下身未着寸縷,好在衣袍過長,擋住了不忍直視的關鍵部位。那赤條條的雙腿上泛起異樣的青紫,成片成片的,仿佛被人徒手厮打過似的。
難不成是醉暈了?
素萋壯着膽子挪過去,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大人、大人?”
一連叫了幾聲,都不見修陽有半點反應,好像一匹累死的馬,已然油盡燈枯。
她琢磨片刻,顫顫微微地伸出手,移到修陽的鼻孔下方探了探。
這一探可不得了,竟是已經沒氣喘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她明明還沒找着機會下手,這修陽怎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素萋驚慌失措地收回手,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家宰支武要她是殺掉大夫修陽,如今隻要修陽死了,就算大功告成,又何必在乎他是怎麼死的?
至于他是怎麼死的,和她沒有一絲關系。
隻要死了就好,隻要死了,她就能回公子身邊去了。
想到這,她連忙爬去門邊聽門外的動靜,半晌,外門依舊寂靜安然,私屬手上的火把井然有序地蹿動着,卻無半點異常。
素萋轉身走到房中的一扇窗邊,推開一道縫隙謹慎地望了望,幽靜的庭院内喬木無聲,整潔寬敞的木廊上沒有半個人影。
她把木窗推到最大,踮腳爬上窗沿,滾身翻了過去。一腳跌進半人高的草木從中,她趁着夜色摸過幾條小路,刻意隐身避過了幾波巡視的私屬,終于來到了院牆的最邊緣。
眼前的土牆有一丈高,隻要能借勢爬到樹上,縱身一躍便可逃出這裡,而這爬樹翻牆對她來說也不是難題。
于是乎,她撩起袖裙打結塞進腰帶裡,三下兩下就爬到了樹梢上。
正當她打算縱身跳下,電光火石之間,一支利箭從遠處直射而來,嘭地一聲刺穿了她頭邊的枝杈。
“什麼人,竟敢夜闖大夫住處?”
頃刻間,數名身披重铠的甲士聞風而動,穿廊過道往牆邊聚集過來。
眼見串串火光湧動,一晃之間彙成幾條火龍,原本昏暗的庭院被照得猶如白晝,清冷的夜色也被熾熱的火焰驅散。
素萋不敢多作停留,扭頭就從茂盛的樹冠上跳了下去,隻在她翻上牆頭的那一瞬間,又一支迅猛利箭破空射來,直直刺過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