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聲不吭,悶頭滾倒在牆外的青石道上。
劇烈的疼痛從傷口處蔓延開來,她來不及查看傷勢,當即咬緊後槽牙,捂緊傷口站了起來。
“跑外面去了,快追!”
牆内的腳步聲紛亂嘈雜,噔噔哚哚猶如奔流的潮水,一浪蓋過一浪。
素萋跌跌撞撞倚牆而行,恰好遇見一輛運送草垛的牛車走在前頭,當下鼓足最後一絲力氣,趁車夫不備,鑽進了草堆裡。
渾渾噩噩間也不知走了多久,周遭越來越偏僻,馳道房舍也越來越遠。
她不敢再走,磨蹭着從牛車上滾了下來,又強撐走了幾步,再堅持不住,兩眼一黑,沒了知覺。
夜色清寒,宿鳥入靜。
林間野樹的枝頭,映着一輪明月的清光。
嘎嘎吱吱的木輪碾過石闆路,遲鈍地抖動令人不禁生寒。
她在迷蒙的睡夢中,恍惚聽見有人在攀談,一男一女,男子聲線醇厚,女子聲線清亮。
“公子當真要帶她回去嗎?”
女子問。
“總不能見死不救。”
男子說。
“可她來路不明,就這麼冒然帶回去,要讓夫人發現了,豈不大禍臨頭。”
“傻啊!”
男人賞了女子一個腦門兒崩,嚴肅道:“那就不會不讓她發現?”
“哎喲!”
女子摸着腦門唉聲歎氣:“夫人是什麼人,手眼通天,這世上還有能瞞得過她的?”
男子悠閑地吹着口哨,不再搭理女子。
不一會兒,女子又悻悻問:“公子執意要帶她走,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人?”
口哨聲忽然戛然而止,男子的聲音不怒自威。
“彤果,你要再敢胡言亂語,就罰你去囚室舂米。”
公子?
真好,是公子。
可這公子,為什麼不是她的公子?
窗外的陽光照在木棱上,盛夏白日的清晨,略微帶了些涼意。
素萋睜眼,看見不遠處的案幾上靠了一男子,那男子以手背撐頭,點頭搗蒜地困得直犯迷糊。
環顧四周,帷幔層重,屋脊高懸。華麗堂皇的富居裡,布置雅趣,頑石盆景陳列有序。
塌邊,一隻三足小鼎裡燃着檀香,霧白餘煙,緩緩上揚。
素萋剛想起身,不料牽動了手臂上的傷,疼得不由地打了個顫。
她皺着眉又躺了回去,而案前坐着的男子聽見動靜後,如驚弓之鳥般,登時睜大了眼睛,一溜煙跑到她身邊來,關切地問:“杏兒,你怎麼樣,好些嗎?”
杏兒?
素萋有些不明所以,剛想好好問問男子是不是認錯了人。
可還沒等她張嘴,那男子又飛快地跑出門去,邊跑還邊叫:“彤果,彤果!快去把醫師寫的藥炖來。杏兒醒了,醒了!”
男子沖着檐廊盡頭吼了幾嗓子,直到聽見一道尖細的女聲回應,他才又心急如焚地趕了回來。
素萋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問:“我這是在哪兒?”
“這兒?”
男子聳眉笑道:“杏兒不用怕,這是我家。”
眼前的男子樣貌清秀,雖算不上豐神俊朗,卻顯得貴不可言。
與之相配的是,這一室雕金鑲玉,富麗堂皇,讓人看了都禁不住連聲喟歎,目不暇接。
素萋困惑道:“你為何一直叫我杏兒?”
男子莫名其妙道:“這還有什麼為何?當然因為你就是杏兒。”
素萋搖搖頭,皺眉道:“不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杏兒。”
“你就是。”
男子執着道:“我确認過了,不會錯的。”
“确認?你怎麼确認的?”
男子癟了癟嘴,有些羞赧地低下了頭,小聲道:“昨夜我為你包紮手臂上的傷口,不小心看到了你肩膀上的胎記。”
他說着,意有所指地指了指素萋的左肩。
“粉色的杏花。”
“你就是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