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走沒多久,桃施就彎唇朝身後一笑,“母親不是送了香梨過來嘛,幫我送去小庖房?”她生病的日子,崔筵這般妥帖細心,沒道理她不感謝的。
阿滿一愣,趕緊點點頭,扶着桃施往小庖房走。
“生地、葛根、姜汁、貝母、麥冬、蘿蔔……”桃施每說一個東西,阿滿就朝裡面加什麼,“哦對了,再加點蜂蜜,這樣就甜了。”
桃施摩挲着找到湯匙,攪動鍋裡的膠狀物,小口舔了舔,滿意點點頭,“阿圓,幫我盛起來吧。”
阿滿閉了閉眼,無奈拿過瓷碗,一邊盛一邊道:“夫人,我是阿滿,不是阿圓。”
“好好好。”桃施才不會注意這點小節,滿門心思都撲在面前的這碗秋梨蜜膏上,還要親自端過去。
阿滿趕緊叫來阿圓,一左一右的護着,生怕她又摔着。
要去書房,必須要穿過白日的荷花池。此時月上枝頭,銀輝落了滿地,為那些淺粉的,半白的,藕荷色的花苞披上鲛绡,可謂是天上人間。
桃施又憶起荷池的清香,立馬便讓阿滿去采幾支半開的放在托盤中,她記得書房裡有一隻閑置已久的花瓶。
走過一座短短的木橋,便是崔筵辦公的書房。桃施嘴角的淺笑一直都沒落下,她突然轉頭,有些嬌羞,“你們就在這等我罷,我去送完就回來。”說罷,她松開一隻手提起裙擺就往裡走。
阿圓本想悄悄跟上,卻被她發現,最後隻好灰溜溜的回到原地。
桃施的長有薄繭的手觸上書房的門,心跳有些快,這還是她第一次給别人做東西吃,也不知道合不合他胃口。
敲了半晌也不見有人應聲,桃施隻當他去出恭了,小心翼翼的越過門檻,憑着記憶将托盤擱置在書桌上。
她伸手摩挲着一旁的書櫃,如果她沒記錯,那花瓶應該就在此處。可是在哪呢?
還沒摸到花瓶,可一想到待會兒崔筵看見荷花的神情,桃施就隐隐有些期待。現在的心情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在這!”她小聲驚呼,趕緊折過身将托盤上的荷花拿過去。
可花瓶實在塞得太深,她不好放花進去,隻好又将花放在地上,将花瓶搬出來。
突然,西南角傳來木闆推動的聲音,接着就是一道直刺脊背的斥責聲穿透耳膜,“你在幹什麼?”
懷中的花瓶本來就重,桃施又沒力氣,被這麼一吓,花瓶瞬間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破碎聲。
窗外枝葉停止晃動,周遭像是被凝住,桃施愣在原地,後頸先感受到氣流的湧動,接着發尾被輕輕撩起。
随着一股淡淡茉莉香襲來,桃施瞬間反應過來是誰。嘴角的笑還沒蕩開,就被重重往後推,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到地上,斷了的腿鑽心的痛。
“誰允許你過來的!”崔筵眉頭擰成川,不顧倒在地上的桃施伸手就要去撿碎瓷片。
桃施錯愕,心裡還有些僥幸,嘗試撐地站起來,輕聲說:“崔筵,是你嗎?”肯定不是崔筵,他才不會這般兇她。
一心撲在碎瓷片上的崔筵哪裡還有空理她,為了裝碎片,甚至不惜将桌上的秋梨蜜膏拿走,取下托盤。
“來人!”他揚聲朝外喊道,“将她給我帶走!”
她是誰,不言而喻。
這下桃施聽出了聲音,慌了神,拿起一旁的拐杖就要朝崔筵摸過去,“夫君,這花瓶是我不小心的打碎的,為何要趕我走啊。”
門被推開,阿滿一進屋就看見崔筵掐住桃施的脖子,将她抵在牆上,眼神狠厲的說道:“為何?我倒要問問你為何假扮魏茗清嫁進崔府,嗯?桃金娘。”
桃施被卡着脖子,腳懸在空中,白皙的小臉被掐的見了紫,一直喘不過來氣。
似是瞥見門口的人,崔筵嫌惡般松開手,她這才得以喘息。
“真正的魏茗清找到之前我不會動你,但你若是想耍什麼心機,别怪我翻臉。”崔筵輕拍手上莫須有的灰,上下審視她一眼,“說過會治你的眼我也不會食言。”說完,他瞪了一眼阿滿,示意她趕緊拖走。
不知從哪的穿堂風将桃施的衣裙吹起,顯得她更為單薄,她凄涼一笑,“發現我不久了吧,那為何前幾日對我照料有加?”
那時她還以為能一直這樣下去,沒想到都是假象。她在心裡冷笑一聲,她不過是崔筵用來營造好名聲的工具,借他向上爬的。
崔筵盯着桌上的碎瓷片,頭也沒擡,“穩住你的權宜之計罷了。”
桃施用力擦幹臉上的淚痕,“好一個權宜之計,崔筵,我不信你沒對我動過一絲情誼。”說罷,她扔掉拐杖,摔開阿滿伸過來的手,高昂着頭往外走。
剛要踏出門,又折返回來,将桌上的那碗秋梨蜜膏摔碎在地。既然你不稀罕,碎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