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粉獅子頭、東坡肉、大煮幹絲……嗯,還有……”
“貴人您慢點說。”店小二的筆杆子都要畫冒煙了。
“再來個水晶肴肉。”桃施一拍手掌,“就這些吧。”
這家店在城西,因為物美價廉,此時已是高朋滿座。好在上菜的速度極快,沒讓他們等太久。
“嗯~”桃施戳了塊丸子,心滿意足的點點頭,“你怎麼不動筷?”
從落座開始,崔筵的視線就一直在外面,直覺告訴她肯定和昨晚的案子有關。
“許斂的屍體你可有驗出什麼異樣?”
崔筵聞言,這才轉頭,看她吃的一嘴醬汁,頗為嫌棄的掏出塊繡帕替她擦掉。
桃施啃肉的動作頓住,她擡眸,對上他那雙晦澀不明的眼睛,有些尴尬的接過帕子:“我自己來就好。”
崔筵空蕩蕩的手掌不可控的縮了一下,又趕緊握緊茶杯坐了回去。
“他不是溺水而亡,額頭上的骨頭有凹陷,是死亡之後再被人推進水中。”他垂眸盯着碗裡的一塊肉丸,“許斂在華陽縣曾娶過一任妻子,名喚平定,是前年入的揚州。”
桃施将嘴裡的軟肉咽下,“街對面就是平定的居所?”
崔筵點點頭,“三個月前是。”
此話一出,她知道在許斂去世後,平定也消失不見。
“得!”桃施呼出一口氣,“我吃飽了。”
崔筵剛要說話,就聽見她打了一個嗝,又賤兮兮的對着自己笑。他無奈垂下頭,迅速刨幾口飯。
午時後,集市上賣膳食的小攤紛紛收攤,換上其他的零碎玩意兒。桃施懶洋洋的站在店門口撐了個懶腰,任由陽光落在自己臉上。
暖暖的,好生舒服。
“你去哪?”
“回去睡覺啊!”桃施理直氣壯道:“若不是昨晚陪你折騰那麼久,我能這麼困?”
即使自己知道沒什麼别的意思,這句話落在别人耳朵裡可就不是同一個意思了。
在旁人飽含深意的目光下,崔筵将她扯到一邊,話還沒開口,飛雁就不知從哪闖出來。
“主君,這是杜縣令給的畫像。”他将手上的藥材包遞給桃施,“還有夫人您的藥。”
桃施趁機從崔筵手裡掙脫出來,“那你就慢慢查案吧,我自己回去煎藥喝。”她眯着笑朝崔筵招手,拿上藥轉身陷入人群中。
藥已到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抖了抖藏在内衣中的銀兩,照目前這個情形得先回趟西象山。
西象山,她的家,有關她的一切都在那裡生根發芽。
不過西象山在長安以北,要回去,這點錢可不夠啊。桃施咬唇思索,對了!怎麼把那個大傻子忘了。
半炷香後,裴府大門。
“娘子久等了,請随奴婢來吧。”
桃施點點頭,暖風卷着桂香撲到臉上。
申時三刻的日光從西南角斜射,此刻卻有幾道暖意錯落印在後頸——镂空雕花的雲母窗棂将日影切成北鬥形狀。
她被領到一張黃花木椅上坐下。片刻後,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鈴铛響聲,伴随着少女的驚呼:“二郎,您跑慢些。這地才漿洗過!”
“你來了?”裴佑還喘着粗氣,雙手撐在椅背上,将她圈住。
桃施朝後一靠,“我來取銀子。”她伸出一根手指,戳向他的胸膛:“還有,你離我遠點,熏都要被熏死了。”
說罷,她故意扇扇面前的氣流。
裴佑蹙眉左右嗅嗅衣裳,也沒味道啊,估計是下人熏得香。他仰頭道:“來人,給我換件外袍,還有這個鈴铛一并給我拆了。”
“何時何地?趕緊的,我還有要緊事要辦。”桃施不想同他多費口舌。
青衣婢女很快端來托盤替他更衣,衣裳換好,他才緩緩開口:“我查過了,他們每晚都會去城西的酒肆吃酒,直到宵禁前半個時辰才會歸家。”
“銀子呢?”
裴佑勾唇一笑,“那必然是早早就準備好了啊。”他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抖了抖,“我從來說一不二。”
桃施想要伸手去拿,他卻别開,隻拿出三四張塞到她手中:“事成之後,自會一分不少的給你。”
桃施癟嘴,本想着拿完就溜,沒想到他就給了這幾張。不耐煩的點點頭,約定好時間,轉身去了附近的客棧。
事成之後,立馬就走,在崔筵發現之前。
樓上客房裡的爐子正煎着藥,苦澀味在沸騰的那一刹那充滿整間屋子。
桃施身着玄衣,與夜色融為一體。從隔斷出來後将下午新買的幾件便服一股腦塞進行囊,冷眼朝窗外一掃,手上的肥鴿就撲騰着翅膀飛出窗外。
半個時辰解決掉那些人,再趕去西邊的碼頭與商船會和。她一拍掌,嗯,精妙絕倫。
房門被敲響,不用猜都知道是誰。桃施将涼在桌上的藥汁一飲而盡,手臂将嘴一擦:“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