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柳頓時被吓軟了腿,抖擻着爬到崔筵腿邊:“下官一時鬼迷心竅才誤了歧途,還請……”沒成想剛扒拉上去的手就被踹了下去,他面色一變,厲聲道:“崔筵!你别太猖狂了,别忘了我背後……”
話都沒說完,隻見刀光一閃,他頭上的烏紗帽就被人削掉。桃施用力将他踢下囚車,将砍刀扔向他,不偏不倚的插進他兩腿之間。
“我呸!這群腌臜!”
杜子柳吓得兩眼一閉,朝地上倒去,屁股下面的幹燥的泥巴逐漸被潤濕。周圍的群衆見了,紛紛上前又打又踢,有的甚至還煮了鍋熱水朝他身上傾倒。
崔筵等他們都揍的差不多了才幽幽開口:“行了行了,停手吧。他的官職現在還沒撤,能告你們毆打朝廷命官。”
底下的人朝地上啐了一口:“他算哪門子的朝廷命官,朝廷蠹蟲還差不多!”
其中一個男人走出來,掀袍朝崔筵一跪:“在下替揚州的父老鄉親們謝過大人了。”說罷朝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其餘人見狀也紛紛磕頭。
桃施沒見過這種大場面,趕緊跳到崔筵身後,用他擋住自己。她沒做什麼事,生怕折了自己的壽。
……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他貪污?一早就知道孟小娘和許妙麗的冤情?”桃施重重拍桌,原來她才是那個跳梁的。
崔筵慢條斯理的抿茶,想點頭,又搖搖頭:“不是。”
“那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找到許斂屍體的那一晚,你睡着了,我撞見了孟小娘。”
桃施抱臂朝靠背上一躺,“都是那麼久的事了,你為何不告訴我?”非得害她白白忙活一番,她還以為自己是個斷案奇才呢。
“你藏不住事,怕杜子柳發現異樣。”
“你——”桃施氣得一下彈起來,卻撞到上邊的房梁,吃痛叫出聲來,“哎喲,痛死我了。”
對面的崔筵關切探身,替她查看傷口,幸好沒擦破皮。他将手洗淨擦幹,拿來藥酒,邊揉邊道:“怎麼總是這般不小心,也不知道一雙眼睛長着做什麼?”
桃施嘟囔幾句,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你知道我眼睛……”
“白楊會不同我說?”崔筵反問一句,“再說了,布條的材質都換成透光的了,我能不清楚?”
桃施惱羞的揭開蒙眼睛的帶子,一雙澄澈透亮的眼睛染上層愠色,就這樣定定地望着崔筵。
被盯得心裡發麻,崔筵偏頭,對上她的眼,正欲開口,身旁傳出磕碰的聲音。
“對不住對不住,主君您繼續。”飛雁捂住膝蓋,一蹦一跳的往外面走,卻被崔筵叫住。
“何事?”
“我可以轉身嗎?”飛雁生怕又碰上方才那番“情意綿綿”的場景。
見後邊無人應答,飛雁隻好閉着眼轉過身,“杜府和許宅的贓款全都查出來了,要主君您去簽字放行。”說完,他悄咪咪掀開一條縫,見兩人都坐回了位置才敢睜眼。
崔筵點了個頭,朝桃施說道:“你是在這裡還是……”
“跟你一同去!”她飛快的接上。她倒要看看,一個縣令能貪污多少。
盡管心裡有所準備,但桃施還是被眼前這一壯景驚訝的合不攏嘴。
“我滴個天菩薩啊。”她踩着小碎步朝前面的金山銀山走去。
隻見偌大的碼頭被一箱箱的金銀珠寶占據着。穿綠袍的書吏蘸着唾沫清點貨物,狼毫筆突然停在賬冊上——面前的南海明珠正從裂開的縫隙裡掉落,顆顆都有鹌鹑蛋大小,在夕陽下泛着淡青色的暈彩。
桃施眼前的這隻半人高的三彩駱駝俑,駝峰用金箔貼出連珠紋,眼眶裡嵌着的也不是尋常琉璃。她看了眼成色,僅是一顆都夠尋常人家營生一年。
“收起你的下巴,别丢人現眼。”崔筵扶額,将桃施扯回來,看她那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順幾個回去了。
“誰見過這種大場面啊。”桃施豔羨的眨眨眼,“要是這些都是我的,我做夢都能笑醒。”說完,她還咯咯笑了幾句。
果不其然。
崔筵無語,一路都将桃施的手緊緊牽住,生怕她起了什麼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