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出嫁後一年,”她朝江羨知笑笑,“我撿到了阿知,他才三四歲大小,丹娘也會時常回來看他,隻是還未長到十歲便失蹤了,還好如今回來了,今年……當有十七八了吧?”
江羨知輕“嗯”一聲,靈牌也在此時做好。
許見棠瞟了一眼。天曆二九四八年……一百年前啊。
“大娘,冒昧問一句,您丈夫在哪兒做的傭工?”
“城西的徐記面館。”
兩人陪杜智蘭說了會兒話,等人睡着後,許見棠給她掖了掖被角,随後悄悄退出屋子,直奔城西。
一邊走,許見棠一邊向江羨知解釋:“這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丹娘是杜大娘的女兒,按丹娘那種情況,死後若未及時投胎,看到同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居然是那樣一個渣滓,極有可能因怨氣而成為鬼修。還記得大娘那日說總會做些奇怪的夢麼?夢中有人要她遠離江于言。”
江羨知:“還說會幫她殺了他。”
許見棠點頭:“或許丹根死後一直沒有離開,她一直在保護着大娘。所以江于言一定是做了對不起大娘的事。”
說完,她默了默,伸手拽了拽少年的袖子。
“怎麼了?”
小姑娘垂着頭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毛絨絨的頭頂,卻也能感覺到她不大開心,呆毛都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了——兩人出發前都紮了頭發,可能因為睡覺姿勢的問題,她有撮毛立了起來,怎麼都壓不下去。
“其實我覺得大娘不是因為江于言才想要自盡的。”
她腦海中浮現杜智蘭明媚開朗的笑容,她提起那些令旁人誨莫如深的、怪異的夢時,并沒有什麼特别的反應,她怎會認不出自己女兒的聲音呢?她怎會怕自己的女兒呢?
“她知道那夢是丹娘托給她的。女兒身死、兒子不知所蹤生死不明,還有一個孩子腹死胎中。”
她的一生太痛苦了,她總是在不斷地失去,所以想抓住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她大概早就不想活了,但是她丈夫還在。倒不是說江于言是支撐她活下去的支柱,她隻是喜歡被需要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活着還是有意義的。所以她欺騙自己,還有人需要她,至少還有一人在等待着她,期待着她,直到江于言死,她才徹底清醒。”
許見索不好意思地笑笑,“擅自評價他人是不是不太好?但我不相信她會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尋死覓活,她給我的感覺就這樣。啊,說得有點多了,你就當沒聽見——”
“多謝。”
咦?
“謝什麼?”
“謝你了卻了我的一個心結。”
心結?
若不是年份對不上,她真的要以為江羨知是杜智蘭的兒子了。
談話間,徐記面館到了,正巧碰上剛收攤,她連忙追上去詢問,“老闆、請問您知道江于言麼?”
他們打探的方向沒錯,從徐老闆口中,他們得知江于言根本沒有所謂的努力工作,反而一天到晚小錯不斷,下工時更是第一個跑出去的。
“我跟你們說,有一次我無意聽到他與一名叫趙志的男人談話,說要把妻子賣給他,為一個花樓女子贖身!幸好老天開眼,讓他橫死銜上,雖說死得真名其妙,不過倒真是大快人心!”
果然,心中猜想得到證實,接下來要思考的就是如何讓鬼修現身了。
回到醫館,許見棠的生物鐘到了,困的要死,仍拿支筆拿張紙,勢要把辦法想出來。
她坐在床尾,床尾放置的有一張小桌,江羨知靠在屏風上看她腦袋猛地栽下去又猛地直起來,迷茫地把眼瞪大,又緩緩阖上,不禁好笑。
不知想到什麼,目光定在小姑娘頭頂。
他早就想揉了,唔,摸摸也行。
現在摸的話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這麼想着,他伸出罪惡的右手,懸停在她腦袋上方,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手心被輕輕蹭了蹭。
是小姑娘又一次栽頭又直起。
他倏地收回手,在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想法後,臉紅了。
掩飾般的輕咳一聲,他道:“我想到辦法了,不過要到明晚才能實施,先睡吧。”
許見棠迷迷瞪瞪地點頭,躺在榻上,蓋好被子,很快便進入夢鄉。江羨知滅了油燈,也去睡了。
一夜無夢。
翌日一早,許見棠賴在床上回想昨晚的事。
她昨天白日睡了那麼久,晚上居然還能那麼困,古往今來的感冒藥果然都是一樣的。
對了,她困迷糊時好像聽江羨知說他有辦法了來着?現在幾時了?
她掀開眼皮,被陽光刺得一陣恍惚。誰大早上的拉開窗簾,還讓不讓人……不對,現在已經這麼晚了麼?
許見棠猛地坐起,透過窗棂洩進來的陽光中覆下一層陰影,江羨知從屏風後走出來,馬尾輕輕一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