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财停在廂房前左顧右盼端詳片刻，推門往裡，果真瞧見約定之人。

“周大人。”

“魏公公。”

長案前端坐的人瞧見來人，趕忙起身招呼。

“去命人上菜吧。”許雲冉交代完身後的周文益，便做出禮讓姿勢笑道，“公公請。”

“謝大人，大人也請。”

兩人相互推脫，說着客套話入了座。

魏财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的人，容貌清秀，舉止有禮，唯一美中不足便是白淨的下巴，總該有些胡須才顯男子氣概。

魏财下意識撫摸光秃秃的下巴，淡然道：“大人尋奴才有何要事？”

伴君如伴虎，魏财最為擅長的，便是揣摩人心，新上任的官員能找他，無非是為了兩件事，升官，發财。

不過若是這位大理寺卿有悟性才氣，他也願意幫她，畢竟群臣大多瞧不起他這淨了身的身子，平日裡多數是送禮客套，鮮少有請他吃酒的，還是訂的京城最好的酒樓慶雲齋。

許雲冉眼看這人似笑非笑，眼眸半低，目光卻是炯炯有神落在她身上，霎時了知半分，面對這樣整日與人玩心眼的人，就得說真話才行。

她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契擺在長案中間，開門見山笑道：“這是平康坊的一座宅子，請公公笑納。”

耳朵發鳴，仿佛是聽錯了，魏财不可置信盯着她看幾秒，垂眸望着案上的地契發愣，瞪大的瞳孔溢出難以掩飾的驚詫，他料到來人會送禮，可沒料到是這麼一份厚禮！

這平康坊一向是名門望族居住之地，名聲地位不亞于宣陽坊，可謂千金難求！

他不知許雲冉是如何辦到的，魏财控制不住伸向地契的雙手，顫動的雙唇情不自禁默念上邊的記錄。

“大人想要什麼？若是摘星星要月亮奴才可辦不到。”

魏财重新将地契放回案上，緩慢推到許雲冉面前，所有的事都是有代價的，越是大的籌碼代價越大，他深信這個道理。

許雲冉輕笑，示意藏在屏風後的女子走出來：“不是什麼難事，我新得了個美人，欲要送給陛下，隻是……我才上任，蓦然送個人，反倒叫朝臣對我不滿。”

難得碰上這麼個直爽的人，朝臣往皇帝身邊塞美人向來不是什麼稀罕事，尤其是趙家借着趙婉竹更上一層樓後。

且如今冠寵後宮的那位淑妃娘娘跋扈無禮，隻因他從前第一次見她時拒絕為她辦事，她便屢次話裡話外羞辱他不是個男人，還着手培養太監欲要取代他的地位，他早就厭惡這麼号人，隻是宮中衆多妃嫔，各個犯癡傻鬥不過淑妃。

眼角瞥見身旁姑娘的樣貌，魏财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預感，這姑娘将會成為與趙婉竹制衡之人。

魏财眼疾手快拾起地契藏于懷中，理解笑了笑，又轉頭正式打量起那站着的姑娘道：“奴才隻管送人，至于能不能做出番事業，可要看姑娘本事。”

“多謝公公。”

魏财見她禮貌，心底餘留的那點不安也跟随這透過窗底的風去了，他滿意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姑娘擡眸，初識生人的局促使得臉頰渲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顯得俏皮可愛。

“宋時薇。”

*

紫宸殿鬧騰一宿，雞鳴聲響，魏财趁着昏暗天青帶了兩人從側門而入，疾速換掉香爐裡的殘香。

平旦，侍奉的宮人們已然齊齊等候在紫宸殿前，隻候魏财敞門吩咐。

今日的門敞開得格外晚，宮人們面面相觑，又悄悄擡頭估摸會兒時辰，正疑惑，忽聞“咯吱”一聲，随即響起一個尖細響亮的聲音“都精神些”。

這話算是提醒，亦算是進門侍奉的指令。

宮人們抖抖酸硬的肩膀，整齊有序捧着手裡的活兒，邁小碎步急促往裡趕。

層層帳幔垂落在地，衣物從長案到床榻散落一地，宮人們來不及思考，又聞穩當有力的腳步聲從帳幔中走出。

其餘宮人見魏财攔住領頭的宮女，便紛紛停在原地不動。

“陛下。”

魏财殷勤走上前聽候。

“讓她多睡會兒罷，就封為……柔嫔，賜居……承香殿。”李修然慢悠悠回眸瞥了眼帳幔中隐隐約約顯露的人影，肅然道，“盥洗罷。”

魏财還是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他不由得暗自欣喜，能一夜封嫔，這姑娘比他想的要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