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緊閉的屋門輕巧被人從裡推開,趙婉竹紅臉整理衣襟,遠眺直通廂房的大道,隻見松風小跑而來。
氣喘籲籲的臉竟無半點血色,趙婉竹眯眼望着奔來的人影,若有所思回眸偷瞄搖籃旁抱着孩兒輕哄的男人,故作鎮定合上屋門,背離廂房的位置朝着松風走去。
“怎麼了?”
她心裡沒準頭緒,可詢問的話才脫口而出,便覺沒由來的心慌。
“娘娘……”松風支支吾吾抿唇反複觀察她良久,蹙眉略帶哭腔道,“柔嫔,柔嫔名喚宋時薇。”
這話宛如晴天霹靂給了趙婉竹重重一擊,她擡手握住松風伸出的手,顫抖由着手臂從松風傳到她身上。
“是那個人嗎?”
她的聲音冰涼冷靜,與這副慌亂的神情并不相符,松風不知道她怎麼做的,她驚恐瞪大眼睛道:“不知道,說來奇怪,什麼也查不出來,隻知道是宮中的婢女。”
松風正擔憂秋風吹倒她搖搖晃晃的身子,卻見她徒然站直。
“不,不能自亂陣腳。”趙婉竹垂下眼眸,收回手繼續整理兩側衣襟,“之前的人都确定處理幹淨了嗎?”
“是,是。”松風牙齒打顫道,“宋時薇家中不過三口人,并不多,當初死侍不用半時辰便趕盡殺絕,後來奴婢也是親眼見着他們吃下摻了毒藥的酒,都死了。”
“哼!她就是能複活,我也能再殺她一次!”
松風回想起三年前那個血淋淋的夜晚,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娘娘,她不會與陛下說了我們的事吧……”
“不會。”趙婉竹斬釘截鐵道,“本宮當年打探清楚得很,陛下根本沒見過宋時薇的臉,亦是不知道她的名字,隻以玉佩作為相認信物,且若是此事敗露,這節骨眼你我還能站在此地好好說話麼?”
趙婉竹笃定的語氣瞬間打掉松風的不安,松風信服點頭,挺直腰背道:“娘娘打算怎麼做?還是老方法嗎?”
“不。”趙婉竹停下腳步,笑盈盈望着推開門與她對視的男人小聲道,“松風,本宮要去見見皇帝,你去椒房殿把玉佩取來。”
松風眼見周文益踱步而來,生怕他聽到兩人的對話,焦灼應了聲“是”便匆忙跑開。
“文益,不再待會兒了麼?”
趙婉竹伸手欲挽擦肩而過的手臂,可忽而吹起陣風,光滑的衣擺輕飄飄打在她手背,便随着急促離去的男人遠去了。
偌大的院裡隻剩她一人望着空蕩蕩的手掌發呆。
下葬的時辰選在日落,是寶光寺裡的義淨大師算好的良辰吉時。
擡棺的隊伍浩浩蕩蕩沿着朱雀大街走了一圈,這才送回寶光寺後山上入土下葬。
趙婉竹來不及用晚膳,其餘後事皆交由趙文會,便帶了幾個宮人馬不停蹄往紫宸殿趕。
此刻李修然正端坐于長案前批閱奏折,聽到魏财禀報,随即讓人将趙婉竹帶進來。
“陛下。”
李修然邁下木階,張開雙臂接住倒入懷中的趙婉竹道:“愛妃受苦,三日不見,瘦削不少。”
威嚴的容顔毫不吝啬流露出擔憂,李修然攬着她的腰坐在軟塌上,兩人相互依偎靜坐。
趙婉竹攥緊繡帕擦拭眼角淚珠,軟聲嬌滴滴略帶哭腔道:“母後年紀還輕,怎麼偏偏染上重疾,往後臣妾身邊隻剩下陛下和川兒。”
梨花帶雨的哭訴着實令人心疼,李修然禁不住蹙眉,攬着她的手止不住收緊:“别怕,往後朕和川兒在,而且,我們會有更多的孩兒的。”
趙婉竹輕輕點頭,她張開雙臂順勢攬住李修然,藏于腰間的玉佩搖晃幾下輕拍李修然大腿,使得他一下覺察玉佩。
“愛妃今日戴着玉佩?”
李修然憂愁的眸光迅速閃過絲驚詫,等到趙婉竹擡起頭盯着他的眼睛時,已然被柔情取代。
“臣妾一直覺得,這是個能帶給臣妾好運的玉佩,且戴着這玉佩,便總叫臣妾感覺陛下就在身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臣妾為盡孝不得不暫離皇宮,帶在身邊好歹有個念想。”
李修然見她言辭懇切,不由得心底升起股感動,他攤開手掌覆在她稍微紅腫的眼袋,輕聲細語安撫道:“愛妃這三日累着了,這幾日便好好待在宮中休息,朕處理完這些就去陪你。”
李修然見她半晌沒反應,歪頭看去,原是抿唇發愣,淡然的内心忽而驚起波瀾,他幹舔發澀的喉嚨,低沉笑道:“怎麼了?”
“聽聞陛下今日封了個妹妹嫔位?”
果然是為的這事,李修然暗自心底歎氣,他回想起晨間的沖動,卻不感到後悔,因為那位新封的柔嫔,實在太像從前的一位救命恩人,他答應過要娶她……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