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來。”
她奪過他指尖玩弄的腰帶,緩慢解開,一件件将衣物卸下。
蕭玉安瞠目結舌盯着她忙碌轉動的手指,眼見隻剩最後一件裡衣,他呆望胸前的裹布,一時間竟悶熱得紅臉。
“你!”
他恨她面對死亡不露懼色,恨她無情無義,恨她毫無波瀾,又恨自己藏不住波濤洶湧的内心,此刻他才真真切切意識到,他比她更害怕她死亡。
蕭玉安目不轉睛直視緩緩擡起的烏眸,窺見烏眸下暗含的倔強,他下意識偏頭,眼角不經意瞥了眼門外的人影。
這女人真是不要命!
玉指按在裡衣内翻,眼看将要滑脫而下之際,忽聞“砰”的一聲,門外那人影下意識回頭張望。
說時遲那時快,蕭玉安隻手壓下她的肩膀,兩人調換位置,蕭玉安順勢坐在身後的圓凳,遠遠從門窗的紙糊瞧去,依舊是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許雲冉來不及吃驚,俯視眼前的男人粗魯扯開腰帶,露出壯碩厚實的胸背。
“看來是錯怪周大人了。”
蕭玉安自導自演嗤笑,随即利落蹲在地上拾起衣物穿好。
門口那人影眼望事态不對,急匆匆撒腿往殿内跑。
兩人迅速穿戴衣物齊齊踏出廂房,走進殿内。
“啟禀陛下,淑妃娘娘,周大人确實是男兒身,雖說身闆瘦小了些,不過以臣掌管刑部之力,周大人處理大理寺卿算是綽綽有餘。”
蕭玉安這話說得高傲,叫人看不出一絲破綻。
“怎,怎麼可能?”
趙婉竹難以置信盯着堂下兩人,憤恨道:“莫不是同流合污……”
“淑妃!”
李修然厲聲喝止,半眯的眼睛如狼眼般散發寒光,宮人們頭次見李修然對趙婉竹發脾氣,霎時紛紛慌神跪拜道:“陛下息怒。”
“淑妃累了,扶她回椒房殿歇息罷。”
趙婉竹縱容再有不快,也不能在皇帝發怒時憤然對抗,她不敢冒這個險,她知道李修然這是給她台階将她送走,趙婉竹咬牙切齒低聲溫和應了聲“是”,昂首挺胸照以往高傲姿态漫步離去,仿佛殿内的沉寂全然與她無關。
“謠言止于智者,此事便過去罷,朕相信周大人是個聰明人。”
李修然打了個哈欠,疲憊神情道:“無事便都下去罷。”
兩人悄悄四目相對,齊齊應了聲“是”往外走,依舊是一前一後,隻是這一次,後邊跟着的人影肉眼可見的輕松,就連步伐亦是輕快不少。
蕭玉安偷偷觀察斜斜的人影,收斂微揚的嘴角厲聲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許雲冉張望漆黑四周,遙望近在咫尺的丹鳳門輕松道:“時候不早……”
她故技重施欲要離去,哪料被跟前人拽了回來,許雲冉擡眸靜默對視放大的瞳孔,心裡竟覺得從未有過的平靜。
“你又想先跑掉麼?”
蕭玉安橫眉瞪了眼馬車旁等候的曹觀玉,見他被守衛攔在宮門之外,不由得露出股愉悅的微笑。
她癡笑反問道:“那你呢,你想幹什麼?”
即便隻有一尺之遙,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她可以瞧見他臉上的每一個毛孔,可她還是看不清他的内心。
“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
蕭玉安沉默良久,故作輕松打趣道:“人與人之間不能多些信任麼?”
“我一向不喜模糊的東西,不論是人還是事,我害怕掌控不住,害怕虛無缥缈。”許雲冉停頓片刻,正色嚴肅道,“我看不清大人的内心,猜不清大人的意圖,如何能托付信任?”
他望着這雙撲閃光芒的眼睛,一覽暗含于其中的憂傷,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應:“所以。”蕭玉安艱難咽下口中的苦澀,悶聲道,“你看清那小侍衛的内心了麼?”
這一下連許雲冉也愣住了,她循着他指尖直指的方向望去,夜裡昏暗,她雖看不清來人的臉,卻是能感受到那雙揮舞的雙手下藏着的焦灼與擔憂。
“或許吧。”
許雲冉悶聲哼了一聲,忽覺手臂一軟,低頭望去,緊握她手臂的大掌已然松開。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她下意識跟上她的腳步,無意間捕捉到蕭玉安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她竟覺得有些不安,許是他救了她,可她似乎全然沒有半分感激之情的緣故,許雲冉沉默低頭跟在蕭玉安身後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丹鳳門。
“大人怎麼這樣晚?”
曹觀玉默不作聲瞥了眼走向對面馬車的蕭玉安,默默張開懷中的大氅欲要披到許雲冉肩上。
“不必了,我不冷,回去吧。”
許雲冉巧妙繞開曹觀玉踏上馬車,一路上對今夜之事隻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