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玉,你退下吧。”
曹觀玉欲出聲反駁,可轉頭看見她那張清冷漠然的臉色時,頓又沒了勇氣。
“是。”他咬牙切齒瞪了眼蕭玉安,敞開大門大步離去。
蕭玉安淡然一笑,冷哼道:“孤男寡女的關在一個屋子做什麼?你可别忘了,你這狗腿子可是個男人。”
說罷,他便雙手撐開拉着木門合上。
許雲冉不接他話茬,反問道:“你來做什麼?”
目光追随蕭玉安的腳步,許雲冉目視他坐在身旁,屋内的熏香味完全被他身上的檀木香掩蓋,她不禁回想起他送她回來時所做之事。
他所表現出來的匆忙,也隻是表現給旁人看的,将她送回周府後,他才完全暴露出他的恨意,這厮竟因為懷疑她裝傷将拇指抵在她的傷口,硬生生按壓良久,箭傷不重,可拇指按在肩上肌肉撕裂開的疼痛,才是真真切切讓她差點沒暈死過去。
“瘋子。”她小聲喃喃自語罵了一句。
“什麼?”
蕭玉安專心煮茶,他狐疑瞥了她一眼,繼續搖着蒲扇煽風點火。
他故意騎馬帶她從朱雀大街趕回,自此以後群臣定認為她是他陣營之人,往後除了主要與蕭玉安敵對的趙文會,還有其餘各種需要她費心對付。
且此番她受傷蕭玉安亦不是沒有收獲,他大力發酵此事逼的趙文會将鹽運權拱手讓出,坐收漁翁之利,許雲冉此刻才明白為何當時蕭玉安準許那膽小鹽運史押送二當家,原來是早就想好借此參趙文會一本。
不過那鹽運史如此膽小,竟還能主動提出,背後一定少不了趙文會的授意,無論鹽運史是否主動提出押送人,鹽車被劫已成事實,蕭玉安總有把柄告他一番,倒不如放手一搏。可山匪一事難料,倒也不是重大過錯,趙文會真會傻傻自告奮勇站到前頭麼?
說來早日官兵出發之時,鹽運史并不在隊列,後來才匆匆趕到,說是為了彌補過錯也算盡力協助刑部和大理寺辦案,蕭玉安昨夜定是派人前去府上拜訪,“威逼利誘”一番,設下圈圈套。
不僅獲得一身功與名為世人稱贊,還強硬拉她入局壯大勢力,又狠狠參了趙文會一本奪走鹽運權。
真真心機深沉!竟能謀劃如此長遠!好一個一石三鳥!
“想什麼呢?”
“沒什麼。”
許雲冉漠然直視前方,下意識伸手去摸案前的白瓷杯,卻落得一手空,她蹙眉垂頭,隻見蕭玉安遞了杯溫熱的新茶送到她嘴邊。
“喏。”
冰涼的眸光閃爍着熾熱跳動的火光,是獵人看到獵物時應有的神情,許雲冉愣神,她從前隻在他攻破要案時見到過這種表情。
“怎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蕭玉安的語調明顯緩慢,是一種不同尋常的緩慢,低沉的嗓音略帶柔情。
“沒,沒有。”
許雲冉隻手捏住杯緣,萬分小心從他手中抽出茶杯,她别開目光直視前方,靜默抿了一口。
“蕭大人來這不是為給我煮茶的吧?”
蕭玉安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他垂眸似笑非笑欣賞她不緊不慢的神情,目光漸欲垂落到被茶水潤洗過的唇瓣上,雖是女扮男裝,她會不會塗唇脂呢?他好想親自探查一番……
“咳,你盯着我做什麼?”許雲冉白了他一眼,蹙眉冷嘲熱諷道,“蕭大人有何事需周某效勞?”
他當然不隻是為給她沏茶來這兒的,還有一個目的,他希望,他們的關系能更進一步,畢竟今早她主動為他擋箭,不就是說明她喜歡他嗎?她心裡是有他的,既然如此,身為男子,他更應該主動些才是。
“蕭玉安?!”
鮮少有人直呼他大名,蕭玉安霎時心跳漏半拍,他回神對視她道:“什麼?”
他果然沒聽到她的話,許雲冉暗暗歎息,好聲好氣道:“你找我做什麼?”
蕭玉安撐開衣袖取出一個小瓷瓶,擡手放在她眼前晃晃,笑道:“我新得一藥,效果甚佳,許姑娘也不想因傷病日日休養于府中,耽擱了大理寺的公務吧?”
許雲冉狐疑打量他一圈,伸手欲要接住藥瓶,他卻眼疾手快躲過她将藥瓶放在案上。
“你如今這般模樣,難道想叫門外那狗腿子為你上藥?”蕭玉安蹙眉瞥了眼門外的人影,指着她肩上纏繞的白布條道,“既是我害你受傷的,我該負責到底才是。”
許雲冉快速揣摩他這話中含義,說來今日肩上這傷口是蕭玉安親自為她處理包紮的,他略懂些藥理,從前在郾城時替她隐瞞女扮男裝時亦是這樣,她垂眸望向長衫上幹硬黑紅的血迹,竟覺得心跳加速,好在這衣裳還是原來的。
“不過傷了一隻肩膀,我還有另一隻手,自己會塗,不勞大人費心。”
蕭玉安慢悠悠瞄她一眼,盯着她肩上的傷口恍然大悟道:“也是。”
門外的人影聽不清裡邊的對話,隻見兩個人影愈靠愈近,按捺不住出聲道:“時辰不早,大人可要用晚膳?”
“送進來吧。”
曹觀玉随即領人進屋送來晚膳,他嫉妒俯視坐在許雲冉身邊的蕭玉安。
蕭玉安無視頭頂上盯着他的人,他裝模作樣起身整理皺褶的衣擺,笑道:“蕭某告辭。”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拂袖離去。
曹觀玉目送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更不是滋味。
“觀玉,崔東百的案子如何?”
曹觀玉正色道:“謹遵大人吩咐,今早刑部果真懈怠,屬下看了那卷宗,隻是……”
“隻是什麼?”
曹觀玉深吸口氣,偷瞄她臉色低道:“卷宗上寫的,崔夫人認罪殺人,施以斬首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