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黎取沒跟着一起來,否則他們倆還能統一戰線一起質問傅燃,至于安栩……也是塊木頭。
“我去周圍看看,待會回來。”
扔下這句話,傅燃就離開了安全區,傅遙朝協會的兩人使了個眼色,他們便點點頭,遠遠跟了上去。
……
“噗噗噗——”
蒸騰的熱氣将茶壺蓋頂得不停晃動,站點内溫度正常偏低,透過袅袅的白霧,簡初發現對面的胡可正在走神。
“水開了。”她伸手關掉了電源。
“啊!抱歉!”胡可猛然回神,有些懊惱地拿過簡初面前的杯子,往裡面注入了滾水,一股奇異的清甜瞬間從杯口逸散出來,盡管簡初并不打算喝下這杯水,還是忍不住對裡面的沖劑感到好奇。
她的表情顯然被對方注意到了,胡可笑着把杯子放在她面前,又給自己面前的兩個杯子注滿水:“無人區特供,嘗嘗。”
“太燙了。”簡初假模假樣地伸手摸了摸杯子,才開口詢問,“這是什麼?”
“一種修複沖劑,雖然有防護光栅存在,但我們畢竟是長年累月待在這裡,多少還是會受一點影響,畢竟輻射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着,總有空子能鑽。像你們隻待一兩個月的就無所謂了,當飲料喝吧。”
胡可把水壺重新放回去保溫,又下意識看了眼監控,發現信号還沒有恢複,才起身走到監控室門前。她抻着脖子看了眼站點外,又回頭往樓上看,但不管是哪一邊,都沒有她期待的人出現。
“于藍還沒下來嗎?”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讓胡可一驚,她回頭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自己身後的人,暗自反思自己太過沉浸于自己的思緒,而忽略了外界的情況。
“還沒有。”胡可咳嗽一聲,稍微提了提精神。
簡初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讓胡可想了些什麼,她從對方身邊擠出去,左右看了看:“要不要去看看于藍的情況?現在沒有信号,說不定他現在身體狀況不太好,甚至暈倒了也有可能。”
她特地把情況說得更加危急,滿意地看見胡可的表情從猶豫變成了擔憂,對方再次看了看外面空無一人的光景,才點點頭。
“我們去看看吧,幾分鐘的事。”
無人區幾乎沒有什麼遮擋物,這會沒看到越野車的大燈,就說明車隊離這裡至少還有十來分鐘的車程,上樓看看于藍也是綽綽有餘了。
兩人再次來到了二樓。
這一層除了三名駐點人員的房間,剩下都是空的。本來是留給臨時來訪人員住宿的,但實際上基本沒人來。現在這些空房間都用來擺放雜物,甚至盡頭的小屋還被改造成了一個健身房。
此時走廊所有的門都關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隔音太好,簡初幾乎聽不見一點聲響。
“叩叩叩。”
胡可眉頭緊蹙,伸手敲響了房門,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直到房間裡面傳來模糊的回應聲才松了口氣。
“于藍,你還好嗎?”
可惜隔着門闆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但隻要還能回答,就說明沒什麼大問題。
“我沒事,就是有點難受。”門突然被人打開,于藍臉上戴着一個厚重的口罩,白大褂應該也換過一件,看上去幹淨挺括了很多。
他說話的嗓音變得更加沙啞了,甚至感覺每說一個字喉嚨都會出血,但除此以外,他整個人并沒有什麼明顯的異常。
“我有個報告落在三樓實驗室了,待會打算請因博士幫忙看看的,我得去拿過來。”悶悶的聲音從口罩後傳來,于藍揉揉眼睛,“我感覺不太好,大概得休息兩天。”
“你早該休息了……咳咳……聽你說話我覺得自己的嗓子都不太行了。”胡可清了清喉嚨,“我們陪你一起,你現在有點虛弱。”
于藍看了簡初一眼,通紅的眼睛讓簡初下意識警惕起來。
“嗯。”他點點頭,從兩人中間穿過,領頭來到了三樓實驗室。
和剛剛一樣,簡初仍然在門口等待,不過這次沒有人關心實驗室的門,它大開着,裡面的布置一覽無餘。
簡初如願以償看到了裡面保存異種屍體的容器,盡管預留了足夠多的容器,但實際上在運行的确實隻有四個。容器裡的液體緩慢冒着泡泡,看上去粘稠異常,嵌在底部的光源把異種的每一個部位都照亮,足夠看清卻又并不刺眼。
文件被翻得嘩嘩作響,好一會才停止,胡可甩着胳膊,似乎是在松解肩部的肌肉,嘴裡還念叨着“怎麼這麼酸”,而于藍則捏着幾張薄薄的報告紙,跟在她身後。
突然,于藍的腳步停住了。
“胡可,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他的聲音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怎麼了,我覺得還好啊?”
簡初突然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局外人,實驗室中的兩人正按照“既定的劇本”進行演出,而她隻是一個意外闖入現場的觀衆。
話音未落,胡可轉過身,讓簡初看到了她的後背。
兩根鋼鞭刺破衣物,垂落在地,但它們的末梢卻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一抽一抽的。
旁邊容器裡的光線施舍了一點,落在她身上,讓那兩條鋼鞭好像淬了毒一般幽亮。
“你的異能……是不是不受控制了?”于藍聲音顫抖。
就算簡初做足了心理準備,也萬萬沒想到最先出現異變的竟然是胡可,明明在此之前她比于藍要正常得多,但很快,她發現自己的想法實在是多餘。
好像胡可的臉比後背更可怕,于藍慌慌張張地往後退了兩步,整個人磕在身後的異種容器上,又被裡頭猙獰的異種吓了一跳,整個人向後仰去。
容器上擺放的設備紛紛掉下,巨大的聲響點亮了實驗室的聲控燈,登時炸開的刺目燈光讓簡初眯了眯眼。
“啊!”
于藍一聲驚呼跌倒在地,疼痛讓他下意識擡起撐住地面的手,卻看到了掌心冒出的尖刺,此時它們紮進了血肉裡,傷口處湧出紅到發黑的腥臭血液。
“這是……怎麼……”
就兩秒鐘的時間,于藍的皮膚迅速爬滿黢黑皲裂的硬殼,甚至他話都沒有說完,嗓子裡就隻剩下了意義不明的咕噜聲。
“胡可!”
看到年輕女性要往實驗室深處走去,簡初下意識想要阻止,她匆忙往前走了兩步,踏進了實驗室裡。
“危險,不要去!”
莫名充沛的情感湧上心頭,簡初此刻仿佛是站點裡的第三位工作人員,看着曾經朝夕相處、親密無間的戰友突然變成了無法辨認的怪物,她真情實感地擔心胡可的安危,想要把她帶離險境。
但她的速度哪裡趕得上胡可,隻需要兩步,裡面的兩人就緊緊靠在了一起——
尖利的鋼鞭刺穿了“于藍”的身體,如同兩道厚重的鐵索,将兩人的身體緊緊捆綁在一起,從他們接觸的皮膚開始,黑色的硬殼如同瘟疫一樣迅速蔓延到胡可的身上,讓簡初生生停下了腳步。
她的心頭湧起本不該如此濃重的慌亂。
胡可感覺到手心一片溫熱,有粘稠的東西順着她的右手滑落,在地闆上發出微弱的嘀嗒聲。
她愣愣地擡頭,對上于藍痛苦中又帶着解脫的面容,他的臉上已經布滿黑色硬殼,換作是别人已經認不出他來。
細細的血線順着傷口往外湧動,胡可仿佛才反應過來,連忙抽回鋼鞭,但失去了唯一的支撐,于藍的身體“噗通”一聲,從她懷中脫離,再次摔在了地上。
他的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四周一片安靜,隻剩下他愈發微弱的呼吸聲。
簡初的腮幫子抽了抽,努力控制自己往後退了一步,眼看着胡可一臉茫然地伸出沾滿鮮血的手,在于藍臉上留下幾道血痕。
但他的胸膛已經不再起伏。
“誰能救救你……”簡初聽見胡可小聲的念叨着,她的聲音不複此前的清亮,而是帶着渾濁的沙啞,以及些許熟悉的“咕啾”聲。
“救救他……救救他!”兩人的視線毫無預兆地碰撞在一起,胡可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拖着“于藍”的身體往前,好像要把他塞進簡初手裡。
“你救救他,救救他!”
簡初感覺到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邁了一步,又迅速被自己阻止。
“為什麼不救他!為什麼!!!”
嘶啞的喊聲在實驗室裡回蕩,簡初動了動有些幹澀的喉頭,看着面前已經完全無法辨認的臉,上面爬滿了黑色花紋,甚至冒出了一茬茬的細密絨毛。
對方的眼神不複之前的溫和與活潑,而是充斥着簡初看不懂的刻骨的仇恨。
胡可已經無法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