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上風鼓動窗簾,呼嘯着劃過耳膜。夏織禾在床上躺了會兒。開始百般聊賴地玩手機。
她開始騷擾對面房間打遊戲的仲彥行。
一朵小禾花:哥,你睡了嗎?
對面很快發來一條消息。
-睡了。
夏織禾看着對面彈出的消息,有種大晚上人說鬼話的錯覺。
一朵小禾花:……
一朵小禾花:你是不是又在跟胖虎打遊戲?
對面房間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仲彥行把床頭鵝黃色的小台燈打開。聽到手機鈴聲振動後微微睜開了眼,從床頭櫃上拿着手機看消息。
良久之後惺忪着睡眼,原本有些睡意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zyx:沒有。
zyx:剛準備睡覺。
對面冷冰冰地回了個“哦。”
一朵小禾花:我打擾你睡覺了?
幾行透過屏幕的标點符号都能想到對方在手機前的表情。
估計今晚又失眠了。
這句話發出去沒多久,仲彥行望着聊天界面想了會兒,最終删删減減,指尖停頓了會兒,編輯着一條信息發過去。
zyx:知道還問。
夏織禾望着對面冰冷的句号,撇了撇嘴。
睡覺還能回他消息呢,大晚上說什麼鬼話。
不過對于仲彥行這副看似冷漠得堪比北冰洋冰山一角的語氣,夏織禾早已習以為常。
從小到大都冷着一張冰山臉,以至于宋雨萱第一次看到對方的時候還偷偷跟她說過仲彥行是不是有面癱。
雖說是童言無忌,但現在想起來夏織禾還是覺得搞笑。
夏織禾望着手機那頭沒動靜,良久之後慢吞吞給對方發了條消息。
一朵小禾花:我睡不着。
她平日睡眠就淺,深夜一點小動靜都能驚醒。加上膽子小。小時候大半夜起來上廁所看見窗外搖晃的樹影都要鬼哭狼嚎好半天。
每次都要把仲彥行扯來陪她。
畢竟以小時候仲彥行的臭臉,估計連鬼來了都得退避三分。
至少在小小的夏織禾心裡是這樣的。
後來仲彥行把房間搬到了對面,她半夜出門下意識就能看到熟悉的房門。也沒這麼瘆得慌了。
再後來。
就形成了有事沒事就找仲彥行的毛病。
成績沒考好請家長找仲彥行,半夜上廁所找仲彥行,就連和小朋友吵架吵不過也要找仲彥行幫她扳回一局。
就比方說現在。
剛剛阖上眼的仲彥行又被一通語音通話吵醒。聲音還帶着懶倦,清冽磁性的嗓音從電話裡傳出。
“幹嘛?”
對面回得很快:“我睡不着。”
仲彥行看了會兒時間,淩晨零點多。
夏織禾語氣哀怨地跟他說睡不着。
“你最好是明天上課的時候時候也能說出這句話。”仲彥行睜着眼,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聊天。
對面隻能聽得見陽台上夜風吹過的風聲,在靜谧的夜裡随着電話那邊細小的碎隙被放大。
夏織禾沉默了好半晌。
随後開口叫他。
仲彥行淡淡應了聲,像是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你說幹媽今天是不是生氣了啊?”良久之後夏織禾忽然沒由來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仲彥行拿着手機的動作一頓,随後反應過來是今晚的事情,開口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為什麼這麼說。
夏織禾自己也說不上來。
陳雪燃對她其實很好。但即使再下意識的關心我,卻總是禮貌又疏遠。
從孩提時代懵懂的那場大雨裡,陳雪燃心軟收留了她。但隻是收留。
所以即使在這個家生活了十幾年,即使再無微不至的關心。在潛移默化的旖旎氛圍中。
她總會習慣性把自己排外。
所以當今晚看到陳雪燃投來的目光時,竟然有些下意識地躲避。
随着年齡越大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受越發強烈。
“沒什麼。”
夏織禾道。
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
仲彥行聽着她那邊淺淺的呼吸,尾音有些低落,難得地安靜了片刻。
他和夏織禾從小到大一起長大。
雖然夏織禾這人平日裡看似活潑,但骨子裡的敏感卻總若有若無地在身邊每一個細節顯示出來。
小時候剛搬來梧桐南巷的時候。那時候的巷子還是青磚綠瓦,頗有種古色古香景區的韻味。開發區的房子不多。
因此隔壁巷子挨着的街坊鄰居小孩也時常約着玩耍。有時還拉着他介紹給周圍的小朋友們認識。
一來二去鄰裡周邊的人家也算熟絡。
直到某一天。仲彥行從培訓班上完輔導課回家,意外發現小小的夏織禾趴在窗戶邊,難得地沒有跟人出去玩。
而是望着窗外的紙飛機挂在樹上搖搖晃晃地發呆。
再後來宋雨萱告訴他對面新來的那家小孩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夏織禾的身世。兩人在一次吵架中對方無意間提了一嘴夏織禾的母親。
雖然夏織禾嘴上沒說。
但仲彥行聽聞之後還是偷偷把對面人家的小孩揍了一頓。後面這事被陳雪燃知道了之後還把仲彥行罵了一頓。
十幾年來的記憶太多,但仲彥行莫名對這件事情印象頗深。
很多場景陸陸續續浮現在腦海。
仲彥行想起了小時候的夏織禾嘴上說着不在意。背地裡偷偷在被子裡抹眼淚。
那時候的他才明白,看似外表明媚的向日葵,也會有流淚的時候。
看上去小霸王橫行霸道的夏織禾無堅不摧,但也會因為戳中情感的軟肋偷偷抹眼淚。
……
兩人沉默着對峙了好一會兒。
夏織禾垂眸聽着手機那邊的動靜,正猶豫着要不要挂斷的時候。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織禾聽到對面那邊的仲彥行非常輕微地歎了一口氣。
難得放慢了語氣,聲音有些輕柔。
-“有我在。”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