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窗外的驕陽炙烤着發燙的瀝青路。高溫的熱浪翻湧在空中。

仲彥行站定在門口，一路小跑回來剛平複一番喘勻氣。食指關節叩起敲了敲前門。打了聲報告。

窗外風口沙沙作響。夏日光線在開門的瞬間湧入。打斷了講台上正講着解題思路的老師。

班主任扶了扶眼睛，盯着白日刺眼的目光勉強認出了仲彥行的身影。打了聲招呼讓他回到座位上聽講。

張正齊才右手撐着半張臉有一搭沒一搭的垂着腦袋打瞌睡，身邊空曠的光影被一個身影填滿。遮住了大片陽光。

“你可算回來了。” 張正齊道：“這次比賽怎麼樣？”

這次省賽算是國家級決賽圈的入場券。省内很多重點高中競争激烈。

“前三。” 仲彥行放下書包。把練習冊翻到講台上黑闆上密密麻麻列出的附加題思路。對了對自己的答案，随手從桌肚撈了隻紅筆批改。

“我就知道我兄弟一定能行！”相比起前者的冷靜，張正齊此刻的表現更像是進前三的是他。

“得了。” 仲彥行撇開他搭在肩膀上的手：“你有這閑心還不如上課好好聽點。”

“别每次都抄我的。”

張正齊撇撇嘴，對上來人淡漠狹長的雙眼。随意端坐着，光暈中側臉柔和。

“今天晚上籃球場走不走？”張正齊吊兒郎當道。

窗外香樟樹在風口沙沙作響。台階上濃郁的綠意被炙烤得發亮。亮堂的春色裡。酌熱的氣流翻雲覆雨，

鬼使神差的，仲彥行的目光往對面教學望了一眼，隻能隔着窗戶遙遙看見一個潦草的身影趴在桌上。

"不去。"仲彥行默然。狹長的桃花眼不動聲色眯了眯。

他要去找夏織禾。

——

上完下午第四節課，夏織禾揉了揉太陽穴。望着黑闆上密密麻麻的推導過程。沒由來地覺得心煩意亂。

每次上數學課就這樣。

“織禾我小姨今天來學校看我我就不和你一起吃晚飯了呀。”身邊的宋雨萱手腳麻利地把練習冊收緊書包隔層，打過招呼後一溜煙的功夫早已經不見人影。

隻剩下前桌的梁聽晚和夏織禾沉默對峙。

一時間沒了聲音。

片刻後梁聽晚笑道：“你朋友今天有事要不你跟我一起吃晚飯吧？”

夏織禾幾乎想都沒想徑直忽略她的話，自顧自收拾好文具。書包撞到桌角。壓着筆記本的圓珠筆順勢滾落。

她下意識低頭去撿。卻在彎腰的刹那撞到溫熱的皮膚觸感。

梁聽晚柔軟的發絲擦過手背，酥酥麻麻的觸感讓夏織禾一時忘了收回手。怔怔望着她把那隻滾落的圓珠筆放在她面前。

“謝謝。”夏織禾禮貌道謝道。

“不用謝。你現在可以陪我一起吃飯了吧？”梁聽晚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期待望向她。唇角微微勾起是陷下去兩個很淺的漩渦。

“我們很熟嗎？”夏織禾擡眸望向她淡淡道。

“但我很想認識你啊。”梁聽晚從善如流道：“你是除了仲彥行以外我在這裡唯一認識的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是第一次和夏織禾見面，但這位新同學似乎對她并不感冒。

甚至有點……疏離？

不知道為什麼。

空曠的教室裡人潮散去，隻留下稀稀疏疏幾個俯首做題的身影。

玻璃窗折射的陽光橫亘在兩人之間。安靜沉默地對峙着。

窸窸窣窣筆尖劃動草稿時的身聲響在安靜中被無限放大。斜陽拉長窗簾下靜斂的身影。

一聲醇厚清冷的聲音打破兩人對峙的沉寂。

仲彥行站在後門走廊，叫了一聲夏織禾的名字。

兩道身影不約而同地順着畫外音往神後邊望去。

仲彥行如同往常一般，單手抵着門框。擡眸目光散漫地望過去。琥珀色的瞳孔隐匿在陽光下有些模糊。

……

校門口的川菜館。人頭攢動的店内嘈雜聲不斷。

正逢新店開業加上優惠團購，慕名前來的遊客擁簇着店門口水洩不通。夏織禾找了個靠窗戶的座位，三人沉默對坐着，于周遭亂哄哄的嘈雜環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窗戶門口狹小的木桌上，三盞茶杯輪流添了兩回水。茶蠱傾倒的水流聲滑過三人局促的對視。

很快香辣撲鼻的湘菜上場，充斥着整個鼻腔。

香辣入味的油潑辣子，豐富鹹辣食物口感配合醇厚香濃的紅油。入口時滿是味蕾的爆炸和刺激的碰撞。

“你怎麼來梧桐一中了？”仲彥行不緊不慢抿了一小口茶。狀似無意問道。

“我媽的意思。”梁聽晚夾了筷子辣椒炒肉，喟歎着舒展了神色。邊吃邊應答。

在夏織禾尚未被收養前。梁家和仲家也曾是隔着一個院子熟絡聯系的鄰居。加上家世背景和年齡相當。兩家很快敲定這場意料之中的婚約。

約莫幾歲的時候，兩人曾經也做過一段時間鄰居。

久别重逢，兩人閑聊着扯淡了一些客套的兒時往事。

夏織禾緘默不語，端起茶蠱倒了杯茶。夾在兩人侃侃而談的談笑風生裡。像是被窗外驟然卷起的風，卷起了殘留在地上凋落的梧桐葉。也卷去她此刻的存在。

明明坐在一張飯桌，卻惘若置身兩個世界。

他們訴說的過去，是她從未觸及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