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躲他啊。
到了頂樓,陳耳打開卷尺,一會兒蹲下,一會兒趴下,時不時拿起筆記錄,工作時候的他有着十分的專注和認真。
頂樓寒風更猛烈,陳耳看着卻跟個沒事人一樣,跟昨晚散步冷得縮脖子的仿佛不是一個人。
量完需要的數據,陳耳收好文件袋準備下去卻發現紀念沒跟上來,他回頭,紀念漆黑的眼珠好似暗夜的明珠,盯着他。
天台沒燈,隻有陳耳文件袋裡手電筒的光,白光微弱,紀念的表情模糊不清,那雙眼睛晦暗不明。
那是一種審視。
“紀念你……”
“你說喜歡我很久,是多久?”
“什麼久?”
天台風大,紀念走到他身側,“下去說。”
陳耳心髒瘋狂躁動,難言的感覺充斥腦袋,他聽清了。
紀念不是喜歡閑聊的人,一旦問了,說明他要攤牌了,一個月了,是死是活今晚應該就知道了。
樓梯間,兩人的聲音,一個平靜,一個強裝鎮定。
“你喜歡我多久了,具體時間。”
陳耳沉默,右手手指收緊,死死壓迫着掌心,一陣陣刺痛沿着手心上揚。
這一瞬間陳耳想了很多,不亞于靈感枯竭時在辦公室和同事頭腦風暴那麼多。
紀念是發現他高中那會兒有多髒,現在要和他徹底劃清界限嗎?還是對他死纏爛打的告白膩了。
又或者隻是單純問一問。
紀念語調一如往常疏離,“從小到大我身邊出現的人都别有用心,你和他們一樣。”
陳耳顧不上多想便猛地搖頭,“不是的!”
紀念的爸爸是南城警局局長,這句“從小到大身邊出現的人都别有用心”陳耳怎麼可能不懂。
追紀念一個月了,他除了表白就是表白,送花送禮物送外賣,連人微信都沒加上 ,換句話說他是為了告白而告白,但本質上還是習慣了暗戀,讓他說出深藏多年的感情。
他不會,更不敢,也不是很想。
可現在這份感情被質疑了,如果隻是這樣,那可以挑能說的說。
陳耳慘淡地笑了笑,“高一到現在,也不是很久,我誇大了。”
算上今天四年零三個月。
“我那天本來該去七中報道,結果坐公交過站到了一中,想着沒去過一中就混進去看了看。”
陳耳那時候天不怕地不怕,進校門後四處亂竄,想看看傳說中的重點高中。
他的打扮和一中的學生不同,耳釘和挑染的黃毛讓他很快被一位正張羅着發新書的老師抓住了。
那名老師逮着他問了老半天,知道他是七中學生後氣得就要把他趕出去,“七中的學生不去報道來這裡做什麼,快回去!”
明裡暗裡都在擔心他帶壞這兒的學生。
陳耳年少氣盛,笑呵呵回答:“老師,您别看不起人啊,說不準以後我的名字能家喻戶曉呢,畢竟我長那麼好看,再說了我就是來看看一中,陶冶學習情操嘛。”
老師揪了把他耳朵,“就你?學習情操?你能少留點疤就不錯了,别以為我不認識你!你初中班主任是我女兒!”
陳耳沒想到他運氣那麼差,在這兒能碰到熟人,就在他捂着耳朵離開時突然聽到身後的聲音。
“老師您說錯了,有教無類,隻要想學習誰都有資格,您不該那樣說。”
一見鐘情太俗,可誰不是俗人呢?
紀念皺眉,一個有頭沒尾邏輯不通的故事,“就因為這句話?”
陳耳很肯定:“就因為這句話。”
當然不止。
“後來我想辦法來一中借讀,就為了來看你,不過進你的班是沒辦法了,校長把我弄到了差班,我隻能下課偷溜去你教室門口。”
隻可惜紀念隻知道低頭學習。
陳耳:“我說完了。”
他有些不敢直視紀念,白着臉垂頭。
紀念沒有回答他,沉着眼似乎在判斷他說的話。
陳耳握緊文件袋和卷尺,眼睛斜斜看着虛空,随時準備判刑後微笑逃離,他要保證自己的體面。
像一隻受驚的刺猬。
紀念将他的一舉一動都收盡眼底,擡了擡書包帶轉身下樓,陳耳快步跟上。
兩人很快走到一樓,兩條路,左邊去校門口,右邊回宿舍樓,該分道揚镳了。
陳耳揮揮手往左走,灑脫一笑,“放心,我以後不會再——”
“玫瑰被室友弄髒了,能麻煩你明天重新買一束嗎?我轉賬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