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陳耳還在埋頭做設計，自打他知道白天會宕機後，特意和耿木提前請了年假，加上之前積攢的假期不多不少剛好一個月，眼看明天要上班了，他隻能另想他法。

就在一小時前他特意跑了趟耿木家，申請把他的設計工作帶回家晚上做，耿木比他年長八歲，也是沒上過大學就白手起家的狠人，是他的伯樂，兩人在公司是老闆和下屬，私底下則是兄弟。

耿木一臉沉重：“強扭的瓜不甜，我以前也這樣過，别難過，工作可以放一放，好好休息。”

陳耳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您還記得您是老闆嗎？還有什麼瓜甜不甜苦不苦的？”

耿木一臉我都懂的表情：“難道不是你那個暗戀對象戀愛了，你需要時間走出來嗎？”

陳耳沉默。

陳耳在事業上很拼，從認識起他就沒見過陳耳休假，單子一個接一個的拿，甚至還得罪了好幾個同事，偏偏才能又配得上野心，兩年不到成了首席設計師。

偶然一次聚餐他八卦了幾句終年不休的原因，陳耳當時就熄了唇邊的煙，語氣誠懇至極，“因為我想要錢。”

耿木：“遇着事兒了？哥借你。”

陳耳搖了搖頭，“不是，錢是我的底氣。”

再然後耿木就聽陳耳說他的暗戀史，現在突然休息那麼久，他隻能往那個人身上猜。

陳耳放下茶杯，盯着杯子裡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眼神裡是從未有過的痛楚，“沒有，是我的問題。”

耿木看穿一切卻沒多言，拍了拍他的肩，“哥在，以後看見合适的給你介紹，是他沒眼光。”

為了寬慰他，耿木當晚還臨時帶上他去了一場已經推掉的酒會，隻不過陳耳跟着去待了一會兒覺得你來我往太無聊便走了。

回家後陳耳迅速悶頭開始工作，公事跟私事得分開，耿木對他好是真的，可他不能真不工作。

FAS新接了一個高校的logo設計，打開資料發現居然是南大的，陳耳忍俊不禁，網上都說南大和隔壁那所學校是死敵，兩所高校每年為了争奪高考狀元那可是花樣百出，南大一個老牌名校換logo，看來是真想增強自身影響力比過隔壁市那所了。

他一點點翻閱南大的資料和要求，這一看就到了淩晨，初步設計方案他已經構思好了。

這次的logo需要做出一個擺在主教學樓樓頂，學校這邊給的數據不夠全面，他得親自去量。

第二天晚上七點，陳耳準時出現在南大門口，學校負責人一眼就認出了他，連忙上前接他進去。

實在是陳耳今天的打扮太好認，左手拎個大卷尺，右手環了文件袋，陳耳沒想到這個甲方霸霸這麼禮貌，忙和人握手說：“麻煩您了，這麼晚了還來接我，放心，今晚我一次性把準備工作完事！”

負責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聞言笑，“都是我的工作，看你挺年輕的，真是後生可畏啊，要是我兒子能和你一樣優秀，我也滿意了。”

陳耳擺手笑，“您說笑了，我就一連大學都沒上過的皮孩子，小時候可沒少挨打。”

負責人愣了愣，他們學校當時點名要FAS派最優秀的設計師來，沒想到眼前這人連大學都沒讀過。

陳耳早就習慣這種目光，兩人邊聊邊走便到了主教學樓，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經逛大學。

樓層幹淨，上樓時能看見教室裡低頭自習的學生，陳耳不自覺停下隔着門往裡看了會兒。

教室裡沒有喧鬧的人聲，每個人都忙着自己的學習，隻有筆記本的打字聲和筆尖的沙沙聲，這些人一看就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太幹淨，太高尚。

負責人：“陳設計師？”

陳耳立刻從自己的思緒裡脫離，不好意思笑了，“南大的學習氛圍真好，我沒體驗過，不小心看入迷了。”

負責人忽然對這個年輕孩子産生了同情，他看人很準，這孩子一看就是能吃苦的，也不知道付出多少才走到今天。

剛爬上三樓，兩人同時停下上樓的步子。

紀念怎麼會在這裡？平常這個點他應該在宿舍。

紀念說：“楊老師好。”

負責人：“回去了？雪化地滑，回去路上小心點。”

紀念點頭，和陳耳擦肩而過，不知道是不是陳耳的錯覺，總覺得紀念剛才路過他時似乎有話想說。

突然，一陣突兀的電話聲打破了尴尬，負責人走到一邊接完電話後回來略帶歉意地說：“不好意思陳設計師，我兒子在外面惹了事兒，我得去處理一下，要不……”

陳耳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負責人叫住走了幾步遠的人，轉頭笑：“要不讓紀念陪你去也一樣的，今晚就量個數據，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叫他，這孩子很聰明的。”

果然。

紀念已經夠讨厭他了，他不想耽誤人家的時間

陳耳面帶笑容，“怎麼好意思耽誤您學生的個人時間，我們改天再約時間，也不是很急，我先去畫草圖。”

誰知紀念點頭，“好的，楊老師。”

楊老師點個頭急忙下樓，他們兩個沉默着上樓。

詭異的沉默，呼吸聲重點都能傳到頂樓，鬼來了都得懷疑他倆是同類。

陳耳摸摸鼻子加快腳步，無言的尴尬從腳趾湧上頭頂。

紀念擡頭望被甩開的幾步階梯，說：“你今天很忙？”

陳耳一個冷勁兒清醒，下意識停在階梯上回答他的話，“啊……對，接了你們學校的單子。”

紀念嗯了一聲，兩人又一次并肩上樓。

“你平常這個時候不都在宿舍嗎？今天……”

陳耳想，難道是怕他再去告白，幹脆改了作息？

紀念頓了頓，像是在思索，片刻後說：“白天上課走神了，晚上就多學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