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隻比這人慢了一小步,陳耳隻盼着司機能夠走快點超過這人,趕緊開車離開這裡。
視頻裡叮叮咚咚一陣聲響,陳耳注意力都在窗外兩個人身上,根本沒聽見視頻裡的話,隻依稀聽到有人在問他。
他一邊輕聲回答一邊看着外面,“你想坐哪兒坐哪兒,跟我沒關系,沒事的——”
“啊——”
手機被大力甩到座位另一邊,車門大開,頭頂被不知被什麼重物狠狠敲了一下。
陳耳左手抱頭往後躲,盡力把受傷的右手藏好,沖司機大喊,“愣着做什麼?快開車!”
司機看着一個老人拎着拐杖往裡打人,一下子懵了,聞言沒去開車,反倒是抱着老頭把人拉開,“老人家有話好好說,對孩子動手傷自尊。”
陳老頭啐了一口,“我呸!這賤種有自尊?野種而已,發達了就忘本,要不是那天你老闆來找我,我還不知道這小子現在混這麼好!”
陳耳一語不發,隻是一昧往後躲護好自己的手。
陳老頭沖司機哭喊,“叔子你來評評理,這我孫子,他爹死得早,媽跟人跑了,我一個人含辛茹苦把他撫養成人,結果這
孩子現在出人頭地了,不認我了!把我一個老頭子扔在這兒過了兩年!”
司機是個老好人,哪裡知道其中内情,隻心疼眼前這位老人,“唉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什麼問題就好好說嘛,好歹你爺爺養你那麼久,小夥子,趁大叔在這兒,你爺倆把話說開,放心,我給你看着,他不會打你。”
這司機是個沒心眼的老實人,陳耳直接冷冷看着陳老頭,“不就是想要錢嗎?一萬?十萬?二十萬?你說個數。”
陳老頭立刻笑容滿面,“我是老了不是傻了,你有什麼錢,帶我去找你老闆,他有錢,你給他做牛做馬這麼多年,給我點錢不過分吧。”
“你以為你不告訴我在哪兒上班我就找不到你嗎?那天我在醫院裡可是打聽了,你老闆是開大公司的,叫什麼S是吧,你不帶我去,我自個兒也能找過去。”
司機也聽出不對勁了,哪有爺爺會對孫子說這樣的話,他立刻坐上駕駛位準備開車,誰知陳老頭走了幾步躺在車前。
“哎喲,撞人啦,有人要肇事逃逸啦!”
司機一臉震驚,像是不敢相信有人碰瓷碰的這麼明顯。
随後轉頭望向陳耳,陳耳吸了口氣,“我把這段車費結了,您回去吧,這兒交給我。”
司機趕忙點頭,在陳耳找手機的時候還不忘叮囑,“你這不是親爺爺吧,叔告訴你,有事找警察,這片亂,但警察也能管點。”
陳耳嗯了一聲,等他找到手機後整個人愣在原地。
視頻沒挂,屏幕裡是紀念的臉,隻不過背景也換成了車上。
陳耳腦袋一片空白,他精心藏了很久很久的秘密就那麼曝光在了紀念面前。
紀念目光沉沉,對上他的視線時卻由陰轉笑。
完了。
他在嘲笑。
髒髒的小孩是沒有被愛的權力的,配不上了。
幾乎在紀念開口的一瞬間,他什麼也沒說就挂斷了視頻,掃碼付完車費後下車。
司機開車走後陳老頭才杵着拐杖慢吞吞爬起來。
“你究竟想做什麼?”
陳耳想,無非就是錢而已,他給就是了,他骨子裡有這個人的血,甩不掉,可他隻想盡可能把人扔遠點。
陳老頭像是站累了,年紀大了折騰這一通确實遭不住,他喘了喘,“一千萬,少一分都不行。”
陳耳不可置信地搖頭,真是瘋了。
“沒有。”
陳老頭不緊不慢地說:“别啊,我問過醫院了,你這行挺掙錢,就算你沒錢,你老闆有啊,上次你在醫院死了又活的,事兒沒傳開不就是他砸錢給醫院搞了批儀器嘛,你跟他借不就行了?”
陳耳:“不可能。”
陳老頭回頭看了眼老院,“你就是這兒長大的,飛黃騰達了也改不了,我知道你想跑出去,一千萬,隻要你給了,以後我不會找你,死了也不找你埋,挺劃算一生意。”
陳耳自以為早就習慣他爺爺這些不着四六的話,可聽到“生意”這個詞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委屈。
到頭來他在自己爺爺眼裡就是一筆生意。
親情而已,他也不是非要不可。
似乎他渴望的一切都不願意寵愛他,親情,友情,愛情,有的一閃而過,有的從未來過。
陳耳心忽然就靜了下來,聲音柔和地說:“好,一千萬,給我點時間,我湊齊後給你,但我要回去拿點東西,你跟着我去,那個東西得你在才能拿。”
一聽有一千萬拿陳老頭自然滿口答應。
兩年沒回這裡了,這裡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永遠都濕膩膩的巷道,厚重的青苔,潮濕的腐敗味夾雜着淡淡的尿騷味。
天黑盡了,陳耳打開手機電筒照亮,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陳老頭亦步亦趨跟着。
鈴聲突兀地響起,是紀念的視頻邀請。
陳耳點了拒絕。
又打,他仍點拒絕。
紀念沒放棄,陳耳索性停下來回了個消息。
【以後别見面了,這段時間是我打擾你了,抱歉。】
【發定位給我】
陳耳心一跳,意識到了什麼,眼睛盯着這條消息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