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鸷心知不是龛的對手,趁它們發難前。她收回腳,沿着牆往門邊瞧摸摸的爬過去。
一路從左邊房,至柏封棠門口。
小聲喊了幾聲,無人回應。柳鸷虛推了下,門竟沒關。
柳鸷探頭瞄了一眼,發現這屋也是滿窗的眼睛。而柏封棠本人安靜地躺在床上。
不對勁。
以他的法力,必定能察覺到。
柳鸷疾步至床沿,拍了拍柏封棠。“醒醒,窗外有龛。”
柏封棠撩起狹長的眼簾,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又阖上眼簾。
柳鸷:“......”
不是吧,大哥,這你也能睡得着。
柳鸷沒法子,幹脆坐在地上,和窗棂上的綠光,大眼瞪小眼。
并未注意到,床上的男人再次睜開眼睛,凝視着她的側臉。
須臾,像是确認眼前人是真的,才緩緩起身。
“鬼鬼祟祟坐那幹什麼?”身後傳來柏封棠沙啞的嗓音。
柳鸷扭過頭,見柏封棠金币覆眼,撐開左掌,指腹揉按着太陽穴。金币駁鍊在骨節修長的指下,搖曳墜響,與蒼白又高挺的鼻梁相映出一道極美的溝壑。
柳鸷看怔了。
半晌,才收回目光。
柳鸷想着畢竟是偷偷跑進他的卧室,怕觸了他眉頭,便一臉乖巧道:“我給你守夜呀。”
“你給我守夜?”他輕佻、又無奈一笑,“我給你守夜還差不多。”
“那不行!看你似乎不舒服,那你就好好睡覺吧。好歹我們也有一天的革命友誼了,我會守護好你的......”說着,柳鸷瞥向柏封棠的左手,“那麼多金子,要是被龛偷了就虧大發了。”
柏封棠:“......”
柏封棠松開手,一雙深邃的眼眸緊盯着地上的小财迷。隻聽柳鸷說:“不過那些龛似乎沒有攻擊的意圖。”
“嗯,隻要不出這間茅草屋,就不會有事。”
“你怎麼知道?”
柏封棠一哂,“我還知道更多。”
柳鸷的月牙眼充滿了好奇。
不過,柏封棠沒有滿足她,隻是挪了下身體,骨節分明的左手,輕輕拍了拍讓出的床榻,“上來睡覺。”
這......男女授受不親吧?
柏封棠已從另一側下床,将床讓給了她。
“這多不好意思呀。”柳鸷嘴上客氣着,手腳并用的爬進被褥裡。沒想到柏封棠殺了個回馬槍,斜着眼、帶着侵略性的:“怎麼?你想跟我睡?”
“人都是趨向于美好的事物,你長得這麼好看,我想不是很正常?”柳鸷坦然道。
“隻是因為我好看?”柏封棠擰眉,緊抿薄唇。
柳鸷誠實的點了點頭。
柏封棠思忖着,好一會,“好吧。好看就好。”他自我和解般笑了,愉悅溢出了眼眶。
門外突然傳來尖厲的慘叫:“有龛殺人了!救命——”
這個女聲有點耳熟,柳鸷立馬坐起身,“有人出房間了?”
柏封棠嗯了一聲,“你救不了她。别費心,去睡覺。”
柏封棠走至椅子旁,背對着窗棂坐下,為柳鸷擋住了所有的恐怖目光。
那道女聲在哀叫:“誰出來救救我!救救我!”
無人救她。
柳鸷心知自己法力低微,此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她首要是明哲保身。所以,她拎得清什麼該插手,什麼不該插手,更不會要求别人去插手。
那道女聲還在慘嚎——
柳鸷的腦海中閃過餐桌上,一張張模糊的臉龐,最後定格在姜萱的笑靥上。
柳鸷出于好奇問:“你以前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嗎?會怎麼處理?”
柏封棠長腿交疊,肘關節支着椅靠,左手托着臉,像一位強大而慵懶的君王,生殺予奪道:“無能的人早死晚死都會死,何必浪費力氣。”
柏封棠太過于冷靜、冷酷又冷血。不論是在晚宴祠堂,還是此刻,仿若人類滅亡,他都無動于衷。
柳鸷以為,生命的結局雖然是死亡,但生命的本質是體驗。隻要活得久些,體驗到更多的事物與自我,便是值得。
柳鸷黑白分明的眼眸,幹淨、純粹的注視着柏封棠,“你有沒有嘗試過,多些憐憫之心,賜予他人?”
外頭,女聲的求救聲在逐漸消弱——
柏封棠嗤笑,“我若贈與憐憫之心,可他們的能力配不上我的憐憫。到最後,他們死亡,和他們産生羁絆的我,反而是最痛的。”
莫非,冷漠隻是強者的保護色?
柏封棠登時勾起了柳鸷的探索欲。
“你要因為結局是固定的,而放棄擁有一段羁絆的可能嗎?”
“這取決于和誰産生羁絆。”柏封棠冷寂的星眸若有所思的在柳鸷的臉龐上遊走、探尋,在半明不滅的朦胧裡,仿佛透過她墨玉般的眸子,望向了另一個人。
許久,柏封棠收回目光,起身。
柏封棠踱步至窗前,彈開了窗棂右下角的一雙眼睛,招了招手,“過來,到我這裡來。”
一整扇窗的眼睛,柳鸷看着就覺得糟心,但還是走過去。按柏封棠的指示,俯下身,透過破敗的窗棂紙,看見了屋外的景象。
深沉的夜幕,烽火四散在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