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三,兵部尚書兼督師彈劾沈知州,但欲自為,貪吏失職,越位理官。奏請百和帝去知一職,收都察院,嚴監,與東翎一交代,不争紛然,害民。
百和帝因沈家每代皆誠信于公,又因證據不足為沈知州所為。故不必革職,除沈家小女沈蘭時外,其人關進都察院,嚴加看管,至查明真相。
沈蘭時跪在地上聽完聖旨,如今沈家以後就剩下她一個人了,無依無靠。聽着旁邊沈夫人的哭泣聲,她也不由的放哭出來。
但沈文仲沒有任何表情,叩頭謝恩。沈家所有人都叩頭謝恩。
沈蘭時伏身,大聲說道,“沈家小女沈蘭時,謝皇帝陛下聖恩!”說完,她的眼睛流下了眼淚。
但她沒有起身,隻是聽見那個公公讓他帶來的人把沈家的人都給帶走了。沈蘭時咬着唇,不讓自己發出哭泣聲,她起身,看着沈家人的背影。
“忠臣終有報,佞臣終有報!我沈家每代皆為忠臣,今日遭陷害,不是上天不仁,是佞臣不義!終有一天,那些藏在泥溝裡的肮髒隻會顯現在人世間,讓你們灰飛煙滅!”沈蘭時狠狠的說,也不管前面的公公有沒有聽到。
她踉跄着站起來,拍掉身上的雪,慢慢揉着膝蓋。一步一步的走進沈府。
沈府一夜變得空虛,沒有了說話的聲音,充滿的是陰沉,就像一個空着多年的冷宅。隻是沒有塵網,才讓它看起來有這麼一點的陽氣。
沈蘭時招呼着旁邊再打掃的管事,她扶上了腿,閉上眼睛,耳朵聽見旁邊有腳步聲,才開口,“沈府還剩下的銀子,現在發給下面的人,讓他們自己拿着錢離開。今天發生的事一個都不準說出去,不然我在落魄也能找到你們。”
管事沒有說話,看着自家的姐姐,她一夜就成長到這個樣子了。沒有了以前的笑容,也難以接近,她傷心又懊悔。
她在沈府待了很多年,如今六十有七,什麼人沒有見過,隻是今天發生的事,是誰也沒有想到的,誰知道一個小小的女使能導緻沈府的落魄。
“奴婢感謝沈府以來的恩情,還請以後姐姐能照顧好自己,早日為沈府洗清冤屈!”管事慢慢的跪下來,磕了一個響頭,看着沈蘭時還是閉着眼睛,才走出去。
沈蘭時聽到她離開的腳步聲,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好東西,銀子、冊子,幹糧都拿上了。最後看着房間,心中感慨萬分,沈家的這一天,還是來到了。
提前将沈家的命數盡了,還好,隻要她還在。
聽到房間的敲門聲,沈蘭時不解,都讓他們離開了,怎麼還有人。她把從桌子上的剪刀藏在衣袖裡,出聲讓外面的人進來。
是春竹。她一進來就跪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哭着,“奴婢哪也不去,就跟着姐姐一起,隻要姐姐還在,奴婢就還是沈家的奴婢。”
沈蘭時把剪刀藏得很深,轉過身子繼續整理下東西,“你跟着我沒有用,接下來我不會待在天澤了。我都說了讓你們去找下一家,還不如拿着銀子,何故吃着這些苦。”
春竹哭得更厲害了,沒有說話。一時安靜得厲害,沈蘭時聽着她站起來的聲音,以為是她準備離開,卻沒有聽到。
她繼續整理着東西,分成了兩個包袱,一邊裝着冬天的衣服和冊子、筆,一邊就是夏天的衣服和銀子。不知道後面的人有沒有離開,她一時不敢往後面看。
沈蘭時又走到床鋪邊,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枚玉佩,轉頭一看,發現春竹還站在原地。她迷糊了雙眼,笑了出來。
她笑了,但又哭了。
“好一個忠仆!”沈蘭時越笑越大聲,直接走出房間,跪在雪地上,“上天對蘭時終是有恩,蘭時待沈家謝過......在此保證,定将後面的人現出原形,為民除害!”
金啟良匆匆忙忙走出去,面上擔憂,擡起官服的迅速走。嘴裡小聲的嘟囔着,誰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看着閉門的淳王府,他拍走身上的雪,又打了一個噴嚏。他上前拍用力拍着門環,聲調又急促得厲害。
許久,才聽到裡面傳來聲音。一個奴婢見了來人,急慌行禮。
金啟良沒心思看到這些,指着裡面就問,“淳王爺可在?我有要事要說,快将我帶過去。”
奴婢猶豫,低下頭拒絕,“王爺還在商量公事,不如請大伴到旁邊廳等着。到時候王爺談完了,自然會去找您。”
金啟良一聽,什麼事也不好發作,隻得跟着她進去,看着王府的輝煌,他在心裡哼了一聲。腳步卻沒有停下來。
他走進去,一鼓作氣坐在了左邊第一個椅子上,手拍在桌子上,怒氣十足,指着那個奴婢,“你,讓人給送壺茶上來!”
“王爺不喝茶,桌上有水。奴婢就先下去了。”
金啟良看着那個奴婢的背影,嘴角抽了抽,連倒三杯水下肚才滅了火。用力閉上眼睛,等着人來到。
楚淳看着下面的人,七嘴八舌争個不停,他的眼皮跳了跳。閉上眼睛,揉着太陽穴的地方,才感覺有點好轉。
“王爺,王爺......”鄭百堂小聲的叫着,看着楚淳睜開眼睛,又關心着,“王爺可是身體不适,可用把大夫叫來?”
楚淳猛的睜開眼睛,一個個眼神的看着他們,“這會兒知道有本王了?方才七嘴八舌的争着,怎麼不見争出個辦法來。虧你們也在皇上身邊這麼久了,怎的還糊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