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瓦諾咬下香腸時,滾燙的肉汁濺上手背。他望着雷東多被火光勾勒的側臉想,這大概就是阿根廷人面對生活的态度——用足夠燙的肉,足夠甘澀的茶,和足夠灼熱的目光。
西爾瓦諾很長一段時間沒和這麼多人一起過平安夜了,上大學之前,父親總是忙于飛往世界各地,有時候平安夜也趕不回來,母親擁有一個自己的獨立報社是經營者兼總編輯,所以可以選擇居家辦公,經營報社對于母親來說更像是一種興趣而并非職業。
她的報社總會刊登許多父親的攝影作品,父親作為小有名氣的攝影家與母親的職業總是相輔相成的。母親會為雜志增加了銷量而感到欣喜,但如果銷量平平也沒什麼影響。
西爾瓦諾的父親與母親是典型的普通家庭和富家千金的故事,但要認真說,父親,西奧多.維塔利先生也是個中産家庭出身,學術背景上差距并不是那麼大,門第也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懸殊,隻不過母親的父母更希望她與知根知底的人結婚,這樣婚姻總能更穩定。
但最終,掌上明珠打算與大學相戀的男友在結婚。對方是個藝術生,搞攝影的,收入并不穩定,這很讓他們擔心對方是不是鳳凰男,以至于兩人結婚時薩盧塔蒂夫婦并沒有太熱情,甚至有些冷淡,連帶着後來的孩子也得了冷眼。
西奧多.維塔利與埃萊奧諾拉.薩盧塔蒂經曆大學戀愛三年,畢業後又三年,感情一直穩定,甚至是熱戀狀态,父親再忙也會
在紀念日,情人節與生日給母親帶來驚喜,即便再忙也能趕回來見面,結婚後母親并沒有改姓維塔利,父親也并不在意,如果并不相愛,姓氏也隻是枷鎖。
母親在西爾瓦諾出生後總是擔心他會被外祖父母冷漠的态度所影響,逐漸減少了等我孩子回去的次數,到最後一年見一次都是極限。
這樣疏遠而淡漠的親子關系沒能迎來解凍的那天,薩盧塔蒂夫婦收到了女兒出意外的消息。
他的外祖父母曾積攢的所有不滿都在西爾瓦諾雙親離世後全部消散,他們開始懊悔自己為什麼不早日放下成見,至少這樣女兒不會至死都與他們關系僵硬。
到後來,薩盧塔蒂夫婦想把對女兒的愧疚傾注到十六歲的外孫身上,他們送各種的禮物,每當節日都發來噓寒問暖的短信,但是時間帶來的隔閡難以彌補,西爾瓦諾至今都與他們不熟,一去英國就是三年,就算是聖誕這麼重要的節日都沒有回來過。
“怎麼停下來了?在想什麼?”雷東多見西爾瓦諾看着某一處久久不動,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今天是平安夜,想點開心的。”
“嗯,想起了之前父母的一些事。”西爾瓦諾也曾經羨慕過同齡人回到家有父母關心陪伴,而自己的父親卻隻是偶然有隻言片語從世界上的某一個旮旯角傳回來 ,有時甚至杳無音訊,而傳回來的短信更多的是有關母親,而并非自己。不過現在再回頭去看,維塔利先生不是不愛西爾瓦諾,隻是在有限的愛裡,他把絕大多數的感情都傾注給了妻子而并非孩子罷了。
他的母親察覺到了,便向西爾瓦諾付出了雙倍的愛,以彌補父親這一角色的缺失。她手把手教會了西爾瓦諾拉小提琴,彈鋼琴,在假期裡帶着他飛往世界各地去見遍自然風光,帶他感受父親所從事的職業魅力所在,漸漸的小西爾瓦諾就懂得了父親的執着與追求是什麼,他也漸漸愛上了探索與記錄這些風景的過程。
他把自己每年最好的那幾張洗出來,裱在相框裡,就這麼一年年的,展示櫃也快被填滿了,照片質量也有了一些肉眼可見的提高。
雷東多聽他這麼一說,又想起了自己幾天前在休息時間錯問的問題,Ceilo的父母已經不在世了,估計是這樣熱鬧的氛圍讓他想起了曾經家庭美好的假日時刻吧。他暗暗地想,他雖然還不到做西爾瓦諾父親的年紀,但他也是孩子的父親,在平常多給予一些适當的關懷和偏愛為什麼不可以呢?
不過他這時全然忘了自己還是這個“身世悲涼”的“孩子”的病人。
聚餐的四個人裡三個人都是現役球員,沒法喝酒,唯一一個能喝酒的西爾瓦諾對酒并不感興趣,最終是以茶代酒,也不知道會不會咖啡因攝入多了影響晚上睡眠。
在十二點前,巴蒂斯圖塔和卡尼吉亞還是離開了雷東多的别墅,房子裡再次變得清冷安靜。
慶幸的是雷東多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新的洗漱與床上用品,齊全之程度堪稱一絕,他甚至連護膚品都備上了不少......
西爾瓦諾自認為不是認床的人,但今夜,他始終翻來覆去睡不着,他開始細數自己為身邊人準備的聖誕禮物,數數日子,不出意外都能在聖誕當天送到當事人手裡。他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