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軍事堡壘是撐不過轟炸的,倒不如說它自己也在負隅抵抗,各種各樣的彈藥裝填後直接與天空之上的星艦展開了殊死搏鬥。
縱使已經激活過一次蟲紋,為了百分之一的生存概率,商問還是決定搏最後一次。
第二次蟲紋激活。
連續短暫激活兩次蟲紋實際上有幾率折損低階蟲族的壽命,但在這種情況下其代價顯得微乎其微——褐色的骨翼第二次展開時還沒有在體内恢複到足以使用的地步,所以強行将其拉扯出時,就要承受撕裂血肉的痛楚。
紅色的血水順着蔫了的褐色骨翼徐徐滴落,兩者相融,給人一種危險而又血腥的美感。
“走。”
商問與李元陸朝着安全地帶疾馳,目标為西邊十公裡開外的礦區,那片區域因為地形的問題被排除在轟炸區之外。
天近乎于血紅色。在這血紅色的雲層裡面隐藏着一架銀色的星艦,源源不斷的炮火如雨般帶着搖曳的紅光劃破這血紅的天空,落在地面時,便是一個又一個幾十米的大坑。
像是世界末日的景色。
商問自覺沒有在電影裡看到過類似的充斥着絕望色調的場景,在足夠把他整個人掀飛的爆炸的餘浪以及刺鼻的煙塵前,商問帶着李元陸直沖而去。
“65-40。”
“88-56。”
商問一路報着自己的坐标前行,興許莽這個手段在眼前這一事情上還真有點用處,朝前沖了大概有兩三百米左右他還沒真正用頭頂接過炸……
“商問!小心!”
李元陸直接兩腳就着他的後背将他蹬了出去,而就在下一刻,血紅的彈頭爆開,掀起的巨浪直接将兩人掀飛,火浪灼燒着骨翼,直到他們不受控制地在地面翻滾,這才止住了燃燒。
商問的手緊緊摳住地面,然後,勉強抓到了還在翻滾的李元陸。
李元陸的狀态很不好,他的骨翼被灼燒掉了近一半,在這種情況下可能還有其他在惡化的傷,蟲族的自愈能力并非是絕對的,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強行自愈就會反噬身體機能。
“啊……哈哈,商問謝謝。”
天空中砸下的巨浪模糊了在護目鏡中熟悉的容顔,李元陸看着商問在風塵裡破敗的骨翼,再看看手裡的抱着的載有雄蟲的睡眠艙。
他大抵已經有了決定。
……
媽的,他今天真要死在這兒。
熱浪快把他身上穿的那層軍服都融化了,蟲族的體能也随着不斷降低,小六子還抱着那坑爹貨。
眼睛好像模糊了。
“商問!!”
“……?”
“商問!你頭頂!!”
商問下意識擡頭看天空,刺目的光芒即便是透過護目鏡也無法遮擋,從蒼穹降落下來的包裹着火焰的巨物直沖着臉面而來。
隐約間,在這裡他嗅出了血的味道。
一個冰冷的物體直接朝他砸了過來,再然後,借着那股力連東西帶他一起砸出了十幾米遠,商問還沒有來得及看那究竟是什麼,明亮的火焰就在不遠處爆氣,頓時産生了十幾米的巨浪與焦坑,掀起的塵土使得他又往後傾倒了幾米。
再然後,就是彌漫着火星與殘渣的,漆黑的焦土。而他手邊躺着那雄蟲的睡眠艙。
不同于姆。
不同于其他的征兵。
“……小六子……”
“……小六子!”
“李元陸!!!”
商問的手在顫抖,帶血的指甲抓住了地面。
李元陸是不同的。這是他在異界唯一的友人,這是除去生他養他的雌父外與他相處得最久的蟲,也是唯一能夠包容他雄主嫁人都是屁的理念的雌蟲。
想嘔。
胃裡翻湧着,幹嘔的感覺不斷刺激着喉嚨。
明明他現在極為悲傷。
明明他恨不得抱住自己的頭痛哭一場,恨不得沖進炸彈裡去尋找李元陸那一點生的機會。但他那近乎理智的思維卻阻礙了他做這件事,但他的身體卻踉跄地爬了起來,抱着李元陸投遞給他的睡眠艙朝着目的地展開了沖刺。
他的體力比李元陸好,他的五感比李元陸敏捷,故而他抱着睡眠艙時,遠沒有李元陸那般受限。
李元陸死了。
他埋在了這裡,可能連屍骨都在爆炸中化為了飛灰,而他甚至連拾其屍首的機會都沒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抱着睡眠艙,仰着頭邊跑邊嚎,爆炸産生的煙氣與塵土與近乎灼燒的熱度幾乎轉瞬間便劃傷了他的嗓子,兩三滴淚從眼睛落下的瞬間,便蒸發成了水汽。
更強的爆炸在不遠處炸開,連帶着他和睡眠艙也被一起掀飛,睡眠艙更是在半空中脫手,朝一旁滾落。
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
他得活着,他必須得活着,他那時聞到的血氣是李元陸第三次激活蟲紋導緻的,否則他不可能把睡眠艙連他一起砸出去。
在短短的半個小時内,激活三次蟲紋的蟲會喪失所有行動力量,在這種情況下基本與死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