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川想也不想就要張口說“不行”。
這對他一個現代人來說還是太超過了,裴晏還是個孩子!這是在犯罪!
但話在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因地制宜,他得考慮當地綜合情況,這裡是古代,像裴晏這麼大的皇族都能說得上是晚婚了,也不知道裴晏怎麼想。
宋銘川擡起頭,猝不及防被裴晏的目光晃了一下。
唔,這孩子看上去有些緊張……
但僅僅是宋銘川眨個眼的功夫再看過去,隻見裴晏正眼巴巴瞧着他,已經倒像隻可憐巴巴的小狗。
裴晏等不到他的回答,已經坐在對面,就用那雙藍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盯着他瞧,“老師,你真的希望我成親嗎?”
“……打住,不許亂扣帽子,”這些年裴晏撒嬌越發得了精髓,以前還需要拉袖子搖頭晃腦,現在已經進化到看一眼就叫人受不住,宋銘川還沒來得及反應什麼就聽到這小子張嘴就跑馬,思緒被拐了回來,又好氣又好笑,“你還都還是個孩子……”
裴晏當即不滿:“我長大了的!”
“好好好,”宋銘川依着他,“殿下長大了,該自己做主,老師看上去像是會催促你定親成婚的人嗎?”
他嘴上說着“長大了”,語氣裡還是哄孩子,裴晏盯着他片刻,小小地“哼”了一聲。
這又是生什麼氣,難不成真覺得他會催婚?
宋銘川這般想着,還是決定給裴晏科普一下常識,“小殿下,定親成婚乃是一件大事,意味着你能夠擔負起責任了。這是你自己必須做出的選擇,不管你想與誰在一起、喜歡誰,這些都是旁人不能替你下決定的,老師也不行。”
“那老師呢?老師會成親嗎?”裴晏歪着頭,貌似随意地又驟然抛出新的問題。
這個念頭已經纏繞他很久了,他在别院聽見無數人詢問宋銘川這個問題,如今終于有機會問出,而宋銘川現在正是能定親的年紀,一定有許多人來找過他,可他到如今都還未娶。
神仙……會愛上凡人麼?
“不會。”宋銘川毫不猶豫地便回答了這個問題。
果然。
裴晏垂下眼簾,“老師,為什麼?”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宋銘川輕笑一聲,“我這輩子從未想過成親,自然也不會去成親——就這麼簡單。”
神仙自然是不會看得上凡人的,似乎也很正常,裴晏這麼想着,可自古以來志怪小說中不乏仙鬼妖魔愛上人類的傳說,宋銘川怎麼就敢笃定,他不是其中之一呢?
這個問題在裴晏腦海中稍縱即逝,宋銘川已經拍拍他的手,靠近了些,“小殿下,你若是沒有心悅之人,倒也不需強求,柳貴妃那邊總能打發走,再不濟便交給老師。”
“但若有心悅之人,便莫要自視甚高,要抓住機會去追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輕輕靠近,身上帶着京城内千樹桃花的芬芳,一句“心悅之人”聽得裴晏心蕩神馳,尾音上揚像小鈎子。
方才的空落還沒過去,宋銘川又已開始招搖,幾乎是有些肆無忌憚地晃着裴晏的眼。
裴晏眼神瞬間深了些,目光有些急迫地注視着宋銘川的嘴唇。
宋銘川的嘴唇偏薄,是非常漂亮的形狀,唇珠飽滿,唇色是很健康的粉,如今帶着笑意,自是一段風流。
裴晏想咬一口,心癢癢的。
這種欲望也是那日夢中留下的後遺症。
從他那日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發現身下一塌糊塗時就有了,他發現自己多了一種欲望,而自從他做了這個夢以後,注視着宋銘川的目光就不自覺變了味。
比如那雙清亮的眼睛,在他夢中時會蒙上一層水霧,眼角會泛紅,眉頭會緊皺,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悅。
再比如那雙十指修長的手,在夢中深深陷入柔軟被褥中時會倉皇地抓握想要逃離,然後他會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去十指相扣,感受對方的肌膚在他掌心下戰栗。
裴晏喉頭微微一動,勉強使自己移開眼睛。
醫書上言“動于心者,神搖于上”,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而之前不願宋銘川娶妻時生出的暴虐念頭仿佛也有了出口。
他想強占宋銘川,從那日夢境中醒來就直面了自己的欲望,甚至因此生出這般肮髒的念頭,罔顧人倫。
是了,他知道的,這樣的行徑為人不齒,有無數詩書中寫師生生出情愫是大逆不道,更有書院大儒因着師生關系尺度越線而被狠狠責罰。
但是再怎麼責罰,他也是要肖想。
“……明白了。”
裴晏低聲回應,緩緩平複着呼吸。
偏生宋銘川還毫無所覺,非要撩撥,“小殿下有心慕之人嗎?或是想娶之人有何要求,也不妨和老師說說。”
宋銘川正倚在涼亭椅子上,他不喜歡正襟危坐,總會斜斜地倚靠,一手搭在扶欄上,動作是說不出的閑散又好看,笑意盈盈,還帶點促狹。
裴晏好不容易被壓下去的心火又冒了尖,他狼狽地按捺着無數大逆不道的念頭,貪婪地注視着一無所覺的宋銘川,“和老師說,老師會幫我嗎?”
“當然了,”涼亭風吹得極舒服,宋銘川滿意地眯起眼,懶洋洋地看着裴晏,“想怎麼幫你都行。”
送奶茶、做些小手工、創造偶遇把握機會,再來一場共同淋過的雨……這些小花招古代人應該沒有,但他在拍偶像劇的時候早已經把套路吃得透透的,随便裴晏用。
“誰都可以?”
“誰都可……”宋銘川懶洋洋答應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直起身子,正襟危坐神色嚴肅起來,“……但強取豪奪不行,不能幹當街強搶民女……咳,或者什麼禦花園搶人這種事情。”
他把後面那幾個字咬得極重,企圖暗示。
裴晏不明所以地點點頭,但聽進去了前半段話。
誰都可以,隻要不強取豪奪就行。
宋銘川會幫他。
他掐着自己的掌心,露出一個笑,“那到時老師記得幫我。”
“唔。”宋銘川莫名覺得哪裡不對,胡亂應了聲,早就隐藏起來的方甯又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冒了出來,“有人。”
裴晏:“誰?”
方甯:“是二公主并王侍郎之女王婉,二人正從西門而入,應當也是要往涼亭來。”
宋銘川聽到“二公主”的名字,倒想起了之前冬獵時聽到的八卦,好奇心頓起,“這位二公主我之前瞧見過她。”
宋銘川瞧見過二公主?什麼時候?在哪裡?
裴晏起身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宋銘川,“老師與我二姐也認識?”
宋銘川怎麼和這麼多人都仿佛有交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