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府與别處截然不同,雖也是高門大戶,但卻清幽古樸,并無奢華之感。
宋銘川謝過引路的門房,還未見到龔子庚,先見到龔尚書,龔尚書似乎刻意在等他,見面笑呵呵與他寒暄了幾句才放了他去,“我就不打擾你了,往後走便是子庚房間,你們年輕人聊,隻是他還在病中,别久留,小心染上。”
“好。”宋銘川謝過龔尚書,往後走,敲了敲門,門中傳來有氣無力地一句“誰呀。”
“是我。”宋銘川很耐心地答。
房間裡有氣無力的聲音消失了,換成了鬼鬼祟祟,“快進來。”
……所以每次見到龔子庚,他們之中總要有一個人鬼鬼祟祟是嗎?
宋銘川心情複雜地推開門,此人正橫卧在床榻上,歪成麻花,一邊看閑書一邊嗑梨,上看下看就是不像病患。
“你可算來了,快坐,我還在病着不好使喚下人,你自己将就一下。”龔子庚唉聲歎氣,“這日子,一天天沒法過了。”
“病着?”宋銘川挑眉把門關上,以免被人瞧見龔子庚如今翹着腳要飛天的樣子,“恕我直言,看不出你哪裡有病。”
“心病也是病,”龔子庚把書一丢,整個人跟沒骨頭一樣,“賞花宴消息傳出去當日我就告了病假,結果今日賞花宴要開了,陛下還來問我爹我身體怎麼樣了能不能來,差點把我爹也給吓得告病,還真給猜對了,陛下果然想選我尚二公主。”
“難怪我從院裡出來就聽說你得了風寒,”宋銘川搖搖頭,“如今賞花宴正開着呢,你不去,二公主應該等不及會另擇他人,不管是誰,想必又是一場風波。”
“那些明裡暗裡的事我不管,隻别沾我身上就行,我沒别的志向,就想混吃混喝等死,如果是平時還能幫她一把,但這事柳貴妃提起來,又有大皇子在,龔家不可能下場,”龔子庚把梨啃了,擦了擦手,一骨碌坐起來,“但我聽說四殿下也去了賞花宴,陛下是必然要給他選妃的。”
他欲言又止。
宋銘川也欲言又止。
“能說嗎?”龔子庚糾結再三道,“我覺得四殿下對你挺好的,這麼多年的交情,你之前給我說拒了四殿下,但人家也沒記仇,翰林院的事一出他就不養傷了直接去了大皇子府把你帶走,京城裡的人眼睛亮着呢,都知道他在給你撐腰,你沒發現外邊人也不敢來找你茬麼?”
宋銘川:“……”
“還有啊,雖然大家不怎麼說,但四殿下長得挺好辦事也利索,據說前幾日他去了趟大理寺審人,大理寺有我幾個朋友對他評價也很高,還問過他要不要來大理寺領差事,他隻說陛下還有事交待,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差事,但看大皇子殿下跳腳的樣子,隻怕輕不了。”
宋銘川:“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就知道,”龔子庚搖頭打斷他,“如今陛下要給他挑妃子,必然也有這方面考量,震懾震懾大皇子,這頭一回嘛總不能就這麼定了,最多隻是先相看,估計也隻是側妃,但有一才有二,往後人才多起來呢,四殿下若開了個口,以後人還會少嗎?”
宋銘川:“他應該不會……”
“你覺得他不會!但你自己想想,如今四殿下他正缺什麼?缺朝中助力啊!選妃這不是一個極好的助力?陛下既然開了這個口,他若是個聰明人就不會拒絕,這妃必然會選,但我也覺得四殿下看上去不像是結了婚就會對你撒開手好好過日子的那種人,你也要做好他一邊娶妻一邊還對你不放手的打算,我跟你說啊這皇室之事最是複雜,到時候他若真娶了側妃再……”
龔子庚越說越離奇,劇情竟然能無縫銜接到《與君行》暴君黑屋,宋銘川終于忍無可忍,截斷了他的話,“停,停,你能住嘴嗎?”
“怎麼了?”龔子庚唾沫橫飛的暢想被打斷,迷惑不解,“我還沒說完呢!”
“能不能讓我先說完,”宋銘川表情十分無語,“我進門到現在成功說上了幾句話?”
“呃,你說,”龔子庚做出洗耳恭聽的姿勢,“我還是很想聽的。”
他姿勢都擺好了,宋銘川的表情卻又跟調色盤似的變了幾回,吞吞吐吐起來。
龔子庚的心就跟着他的表情變化,腦海内已做出了無數個八卦的走向。
“算了,不知道怎麼講,”宋銘川想了半天,還是覺得有些羞恥,索性直接起身,“我還是不說了。”
“靠,停下!”龔子庚直接鯉魚打挺翻下床攔在門口,“話不說完就想走,你要死啊!今兒話不說完我得把門闆堵了,休想出門!”
他瞪着眼睛看着宋銘川。
片刻之後,宋銘川到底沒能招架住,“好好好我說我說,過來。”
房間頓時安靜不少,隻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宋銘川盡可能讓自己理智、冷靜、平靜地将昨晚發生的事情以及裴晏的态度平鋪直叙完。
一炷香之後,龔子庚像幽魂般飄回了床上。
宋銘川看上去很鎮定,起碼表情是鎮定的。
“嗯,也就是說,四殿下不會選什麼妃了。”龔子庚喃喃道,“真有你的啊兄弟,他要是挑個顯赫人家的小姐做側妃,就有人敢為了賭一把與柳家打擂台……”
“這種事他不會做。”宋銘川道,“他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