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笑的時候,表情是生人勿近的冷淡。
方甯掂量了不到一秒,就在這個表情下縮了縮身子,在十二看好戲的眼裡把主子倒了個精光。
倒完,他頭也不回就竄上了屋,背影有些狼狽。
宋銘川回到屋内的時候,心情已全然不同之前。
他盯着床上躺着的人,恨不得把床闆盯出個洞,好幾次想把人揪起來罵一頓,憋了半天,最後找了本書,眼不見心不煩地窩着了。
“……”
裴晏感覺這一覺睡了很長,長到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他在睡夢中将下意識地伸手向身邊探了探,似乎是地想觸碰什麼人。
可是伸手之處是空蕩又柔軟的被褥和冰涼的空氣。
裴晏猛然睜開眼,翻身坐了起來。他急切地掃視了一眼這個空曠又簡單的房間,是西北的裝飾,窗戶打開了些,有風穿過縫隙,徐徐流動。
他在這份甯靜的空氣中呆愣了片刻,突然甩開身上的被子,不顧形象地站起身,赤腳踩在了地面就要往外走,“來人!”
急切的聲音才發出,裴晏腳下才走出一步,就猛然站住。
不遠處,方才被床帳遮擋的部分全然露了出來,一襲藍衣的青年正倚在座椅上,手指夾着薄薄的書頁,翻動一面,聽見聲音擡起頭,與狼狽不堪的裴晏對視。
裴晏方才跌入谷底的心跳又猛然戰栗起來。
他像是不會說話了般,結結巴巴開口:“老,老師?”
宋銘川瞥他一眼,目光往下移,揚了揚下巴,“鞋。”
裴晏有些茫然地回頭把鞋穿上了,又期期艾艾地走到桌邊,發現桌上擺着藥。
他看着宋銘川的眼色,老老實實端起藥,一口氣悶了,伸出手去拉宋銘川的袖子,小聲撒嬌,“老師,好苦。”
這份撒嬌并沒有獲得半分垂憐,隻得到一聲冷笑。
裴晏在宋銘川身邊團團轉,幾次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隻能湊上前,“老師,你怎麼來西北了?是,是來看我的嗎?是擔心我嗎?”
“陛下在西北過得如何?”宋銘川放下書,不鹹不淡地開口。
“挺好的,”裴晏不知道他為什麼問,但他現在看什麼都覺得好,伸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宋銘川的袖子,“這邊将士們對我都很好,也都很照顧我,我一點傷都沒受,也都多虧了李将軍率軍有方……”
他話說一半,看到宋銘川就這麼靜靜看着他,不知道怎麼心虛起來,“……都挺好的啊。”
裝,你再裝。
宋銘川“呵”了一聲,索性起身,“看來陛下在西北待得有聲有色,倒是臣多慮了。”
老師生氣了!
裴晏頓時反應過來,瞧着他臉色不對,趕忙先讨饒,“老師我錯了!”
宋銘川要走的步伐一頓,看他,“那你說說你錯哪了?”
“我……”裴晏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瞅着他的神色,“我不該把老師關起來,還對老師做那些事……”
“咳咳咳!”宋銘川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個死去活來。
他差點忘了這茬!
裴晏看宋銘川的表情更是想揍人,連忙補充道,“我,我不該不告而别就跑來西北,沒有給老師留信!我錯了!”
宋銘川掉頭就走。
這也不是?
裴晏茫然地擋住他的路,看着怒火中燒的宋銘川。
為什麼老師看上去更生氣了?
“還有麼?”宋銘川雙手抱臂看着他,“陛下還錯在哪?”
裴晏感覺自己遇到了這輩子最難解的問題,手足無措,宋銘川表情一斂,推開他就往門外走去。
“老師别走!”
裴晏見不得他的背影,腦子還沒有反應,身體已經先一步撲了上去,把宋銘川撲了個結結實實,抵在牆上。
“嘶!”宋銘川被他這份勁兒撞得骨頭都疼,原本就怒火中燒,現在更是火上澆油,“放開!”
“我不放!”裴晏索性整個人都罩着他,像八爪魚似的纏上去,“老師……我錯了,我錯了,不要生氣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
他耍無賴般堵着宋銘川不放,直到見到宋銘川偏過頭不再掙紮,才小心翼翼地靠上去,不敢親,隻敢用額頭抵着宋銘川的額頭,輕輕地蹭了蹭,心無旁骛地注視着久别重逢的心上人。
“老師,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