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昤進入小巷中,便看見雜貨店外站着掌櫃身影。
不知是因為虛弱還是低頭投喂的動作,使他的身形有幾分佝偻。
台階下聚集着十來隻雀子,都是極普通的麻點灰雀。
他拿着鳥食罐一點點撒着鳥食,雀子各有性格,有的肚子吃得鼓溜還一個勁的啄着,有的忙着驅趕其他雀子一口都還沒吃,反倒是角落裡的雀子撿漏,吃飽了就懶散地蹦到一邊,梳理着羽毛。
越昤走近,雀子們爪子都懶得挪動,但掌櫃已經收了鳥食罐子,自然地擡手,比劃“來了”,便招她往店鋪裡走。
越昤跟在掌櫃後面,進了店中,掌櫃往内院去取物,越昤便在店中貨架随意翻看着。
這間雜貨店打理的并不規整,幾個貨架上三層下三層堆滿了物什,有些是煉器材料,有些是瓶瓶罐罐,還有些法器半成品,而最下層則碼放了很多雜書。
越昤這幾日早飯就着的話本便是從這裡取的,聽說是半年前輾轉到這裡的落魄書生,變賣了所有家傳珍籍,隻為求一本修行功法。
他要的功法并非道門裡修行的經書,而是将經書道文解讀成白話文字的書冊,這是無路投身道門道院的凡俗人自修的唯一途徑。
道門道院的道文經書不外傳,但這種白話解讀如果弟子私下售賣,也無人查處,故而市面上流傳了很多“高人”解讀的功法。
不過,這間雜貨店從不販賣這類功法,所以當時掌櫃給那位落魄書生指了一個道院弟子的門路。
越昤本想再尋一本新話本,忽而察覺到店内光線細微的變化,她轉過身,便看見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女站在門口。
少女面容嬌俏,神色憂急,五官有幾分眼熟,她一身藕粉羽裳,是凡俗中極好的雲錦料子,在望仙坊都不常見。
羽裳少女抓着一塊玉牌,指尖難以克制的抖動着,目光無助尋找,直到瞧見越昤,她幾步急急走近,“你是這家店鋪的掌櫃嗎?我想……”
她還沒有說完,越昤起身搖搖頭。
羽裳少女話語瞬間頓住,見越昤不是掌櫃,便匆匆往内院方向沖。
才擡手準備掀開簾幔,便有無形力量讓她無意識退了兩步,驚吓尚未表露,簾幔從另一邊掀開,掌櫃緩慢走出來,提着一隻包袱,向越昤示意。
羽裳少女已急地撐在桌面上,動作與那日道袍男子甚是相仿。
“我大哥去哪了?”
沒有來頭的一句話,掌櫃給了她幾字,“烈風谷,落虹湖。”
羽裳少女僵站在原地,手指抖得更厲害了。
越昤走近,看清了那塊玉牌,玉牌是價值不菲的無事牌,然而牌面卻出現了裂痕,征兆極為不吉。
羽裳少女咬着唇,“就……就是那個隻有修行人才能進的深谷?”
掌櫃一手将包袱遞給越昤,沒看她、
“我大哥他是不是出……出事了……”羽裳少女顫抖着攤開手,那面無事牌完全展現,幾條主裂紋都幾乎要貫穿牌面了。
命牌,用心頭血煉化的無事牌,可以感應心頭血本人的生命狀态。
命牌裂,則命危。
越昤初見她,便察覺她與那日雜貨店買感靈靈物的道袍男子的關系,想來那道袍男子情況不妙了。
“我要去找大哥……大哥不能死的……”
她無助混亂地喃喃自語。
掌櫃和越昤都沒有回應少女,隻看着那少女,沒有再多情緒。
少女更多話咽在喉間,囫囵地道了聲“謝謝”腳步匆匆跑了。
越昤看她離開,看出她多半要去烈風谷。
她收回目光同掌櫃比劃,“她不是修行人。”
羽裳少女雖面容姣好,但面上并未附着靈韻玉色,應是還沒有感靈引炁,那道袍男子要找的感靈靈物多半是給她的。
“去了,就是了。”掌櫃随意回道,示意越昤看手中的包袱。
越昤收斂神思,解包袱,檢查自己将得的法衣。
法衣纖薄,泛着淺淡的青綠色,入手順滑細膩,像是一根根雪蠶銀絲織就的,比之雲錦輕紗更為清雅,嗅之無異味。
難以想象這是由溶蜥鱗片鍛造出來的,整個工序應是經過了千錘百煉和精細磋磨,才織造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