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屋外枝頭上的嫩葉已經郁郁蔥蔥，他們已經快三個月沒見了。

雲禮靜靜坐在那兒，下巴上有些青色的胡茬。

似乎兩人的每次相遇都很狼狽，隻是這一次，狼狽的不止一人，消瘦許多的甯慈看起來也沒好到哪裡去。

移開視線，甯慈開始處理甯俊發的事。

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鬧，這一次甯俊發是真的犯法被抓。

新生還在三期臨床試驗階段，不對外銷售，臨床試驗目前隻在國内進行，國外的患者幾乎找不到機會獲得用藥機會，況且，對重病的人來說，時間就是命，這種藥物實驗少說也是一年多的時間，有些患者根本等不到那個時候。

與其很多時候一樣，黑市的存在帶來了機會。

甯俊發這一次是在港口的海關被抓的，他在那堆運送醫療器械的集裝箱裡藏了一批還在試驗階段，沒有售賣資格的“新生”藥物。

本來以往就算檢查的嚴格，幾十個集裝箱的藥物器材裡隻藏着幾箱東西是很難被抓到的，但偏偏，這段時間海關那邊不知道在查什麼東西，檢查力度比以往高了很多，甯俊發那幾箱子換了包裝的藥物成功被查出來。

這已經是惡性事件，就算廣盛藥業這邊不起訴他，他也得在裡面蹲個兩三年。

聞言，甯慈頭疼的揉揉眉心，“我可以單獨和他說說話嗎？”

“二十分鐘。”警察道。

兩人被單獨帶到了一間屋子，甯俊發帶着手铐坐在椅子上，那張想來高高在上的儒雅面孔有了些裂縫。

甯慈看出了他眼底的驚惶，開口詢問，“走私自己公司的産品，父親，你什麼時候缺這點錢了？”

“那邊有關系好的朋友托我帶些過去救命用，我想着隻是帶點自己公司的産品過去，沒想到會查的那麼嚴。”這是甯俊發的回答。

甯慈一個字都不信，“為什麼不讓他來這邊治療，我甯家還沒小氣到連間病房都騰不出來。”

不等甯俊發狡辯，繼續接道，“即便不能，為什麼不走醫院的正規程序申報海關證明？那不會比走私多拖幾天。”

“我隻是救人心急。”甯俊發嘴硬道。

“救人心急。”甯慈低低笑了聲，站起身冷冷睨着這位他生理上的父親。

“父親不如把對方的聯系方式給我，我幫您送過去，畢竟按照目前的情況來說，沒有個兩三年，您估計是不能親自送過去了。”

他說完不等對方說什麼，大踏步走出去。

身後是氣急敗壞的叫喊聲，甯慈沒管，出警局前掃視一圈，沒看到人。

出了屋子，甯慈沒上車，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靠在在牆上，有些頹廢的點了支煙。

他最近壓力很大，已經許久沒有睡過好覺了，不止是工作上的，生活上、感情上，甚至是生理上都是那麼的不順。

腦子裡諸多事情轉來轉去，像是個解不開的謎團，轉到最後也隻剩下一個讓他解不開的謎題。

這世上，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能好好的愛他？

那些人連裝都裝不像。

腳邊的煙灰抖落了一截又一截，被帶着涼意的晚風一吹就散的無影無蹤，指間猩紅的火光快要舔舐到皮膚上，有人靠近，捏滅了他。

熟悉的味道籠罩周身。

甯慈擡眼，對上的是一雙擔憂的眼。

“怎麼又抽煙？”

“輪不到你管。”甯慈一把推開他走人，這人也是個假惺惺的，多少次明裡暗裡的表示要和他斷了，又總是不時貼上來買個乖讨好出，真當他是泥捏的嗎？

手腕被人拽住，掙不開的甯慈扭頭看去。

那雙泛着紅血絲的眼睛盯着他透出點疲憊的笑意。

身體被裹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青年似乎瘦了很多，這副原本還帶着青澀的軀體徹底蛻變成個男人，帶着柚子甜味的腦袋卻和之前一樣埋在他的頸窩。

眼睛有些澀，像是被風迷了眼，甯慈隻說了一句話，平靜的不解，“我不懂你在做什麼，你在算計完我後不告而别，不已經是我們徹底結束的意思嗎？”

帶着撒嬌意味的懷抱僵住。

甯慈掰開他的手，“我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沒在事後弄你已經是我看在你小小年紀就跟着我的情分上了。”

雲禮沒再說什麼，往他手裡塞了什麼東西後轉身走了。

回到車上，看了場好戲的沙季同笑得惡劣，“喲，我們的情聖回來了，看樣子沒讨到好處啊！”

他是來保釋雲禮的，這小子舉報了甯俊發走私，舉報時他人就在現場，被一起抓過來了，隻說自己無意間聽到的，恰好和甯俊發有過節就舉報了。

警方也沒查出什麼，做了個筆錄就讓人來保釋他。

沙季同可不信什麼無意間的鬼話，不過，雖然不知道這小子是什麼途徑知道的消息，但這事兒對他有好處，沙季同面上也懶得去計較這些，隻在心裡更添些防備。

隻是雲禮這個求自己幫忙的人現在和個大爺似的讓自己在這兒等，沙季同難免要嘲諷兩句。

“你又好到哪去？”雲禮靠在後座上，閉眼不想理他。

“過河拆橋啊雲總。”沙季同裝模做樣的大叫。

……

甯俊發那事算不得小，但對甯家來說又算不得什麼驚天的大事，甯老爺子是看不上這個沒出息的兒子，但畢竟是獨子，也不能真不管。

見甯慈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老爺子一跺拐杖，“你就這樣不管你爸了？還等着我這個老頭子去處理是吧！”

跪在地上的聞言冷笑，“他是我爸我就要管他，那他做出這種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是他兒子！”

“你！”甯老爺子氣得摔了手邊的茶盞。

甯慈跪的筆直，依舊不為所動。

這件事不單單是走私一批貨到國外售賣那麼簡單，廣盛藥業的最大股東是甯慈，甯俊發并沒有廣盛的股份，藥物研發都是機密，不是甯慈的直系心腹根本就摸不到其中的重要信息，更何況甯俊發這個早早和甯慈四撕破臉的父親。

但畢竟是甯家人，想拿到點藥還是容易的，這次走私出去不隻是賣那麼簡單，甯俊發私底下在M國有家藥廠。

顯而易見的，甯俊發要的不是這幾箱子的利潤，他要的是僞造藥帶來的源源不斷的利潤，他想用這款在國外有價無市的藥物來打開前景廣闊的國外市場。

大規模的販賣必定會引起注意，他賭的就是甯慈不會把他這個親爹告上法庭，就算告了，隻要老爺子還活着，他就不會坐牢。

“他畢竟是你爹。”老爺子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