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利蹲在莉娅身邊，興緻勃勃：“世界第一嗎？”

“對，世界第一！他叫耶稣布，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狙擊手！”

“你知道銀魚嗎？就是隻有半個手掌那麼大的一種遊得很快的小魚，耶稣布能在一海裡之外用槍打中一條正在海水裡遊動的銀魚的眼睛！”

年輕的香克斯說：“我要他加入我的海賊團，帶他來羅格鎮，給我以前的船長看看！”

力利很積極：“呐呐，香克斯！也可以帶給力利看看嗎？”

香克斯：“沒問題，力利是我的朋友嘛！”

香克斯和力利說話的時候岔着腿弓着背，脖子也往前伸，本來比莉娅還高許多的視線和力利保持齊平，遠看着就像是兩個小孩在交談。莉娅莫名覺得有點感動。

還覺得看着就脖子疼。

天色不早了，莉娅算算時間，施工現場今天差不多該結束，有本地海軍領路，斯摩格很快就能回到海軍基地。香克斯這裡還是要盡快妥當安排。

莉娅：“香克斯先生的夥伴在東海哪個島嶼呢？”

香克斯丢了地圖，決定按照回憶把某個區域的小島全部找一遍。

莉娅：很好，這很香克斯。

莉娅露出樂于助人的微笑：“我有個想法…”

再怎麼說，放海賊進海軍基地實在太挑戰莉娅的道德底線了，哪怕是香克斯也不行。

酒吧老闆把香克斯的劍給了羅格鎮的中尉，中尉又直接把劍帶去施工路段，等再回來，斯摩格也就跟着回來了。想當場取劍給香克斯，斯摩格一問，香克斯一答，兩個人鐵定要打架。斯摩格打又打不過，在屬下面前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最終莉娅建議香克斯去修理廠工作，賺出一隻适合旅行的小帆船，等帆船賺到了，就把他的劍還給他。斯摩格那邊就說香克斯擾亂治安罪被丢進船廠義務勞動，改造結束歸還佩劍。

船廠的老廠長聽上校說當年似乎也當過海賊，後來改邪歸正才回家鄉羅格鎮開了修理廠。這位老廠長脾氣很暴躁，但為人很正直，把香克斯放在他廠裡，莉娅比較放心。

何況她也沒有真的指望香克斯能短時間内賺出一艘船來。力利回歸，當初帶出來的錢沒用多少，現在大多都又回到莉娅手裡，她财大氣粗地決定悄悄幫香克斯買一艘，托老廠長交給他。

至于劍，她記得香克斯是用西洋劍的。羅格鎮海軍基地的兵器庫裡一共就兩支西洋劍，還因為沒人會用都快生鏽了，她也不怕認不出來。到時候直接給香克斯拿出來就是，斯摩格應該也不至于在這種小事情上反駁她。

羅格鎮的海軍基地目前沒有女兵，也不存在女兵宿舍。莉娅一開始來的時候是借宿在鎮長家裡，住他家出嫁了的女兒的房間。鎮長夫婦人都很好，但和老人家生活作息不同總是有些不方便，所以後來莉娅領了上校的工資和斯摩格的安置費，也不虧待自己，幹脆租了海軍基地旁的一間屋子住。

如果不是旅館離海軍基地太遠，莉娅本來打算直接住旅店的。好在租了房子，方便她安置力利，也方便她下廚。

晚上牽着力利回家，莉娅給他做了心心念念的炸小丸子。房子小，力利在浴室胡亂唱的歌聲歡快地飄到廚房，聽得莉娅止不住微笑。

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就暫時定居在羅格鎮了。力利在這裡很開心，這兩天還交到了同齡的新朋友。

小丸子炸了很多，莉娅帶力利先去海軍基地，給還在辦公室勤奮工作的斯摩格送了一份。

夕陽的餘晖透過窗戶撒在室内，就着這點金紅色的亮光，白發少年幾乎要把眼睛貼在文件上，一雙濃眉皺得能夾死蚊子。

莉娅先給他開了燈，拿筆帽頂着斯摩格的眉心，把他的腦袋推到合适的距離。以前力利畫畫寫字眼睛離得太近，她就是這麼一次一次矯正的。

斯摩格現在手頭所有的文件，都是莉娅在他來之前處理好的。他正在努力熟悉這些工作，好盡快接手。可偏偏這男人又好強，有看不懂的地方也輕易不肯問她。

莉娅沒打算貿然伸出援手。羅格鎮的海軍基地交到斯摩格手裡很倉促，他隻能靠大量精力和時間去磨合自己與新崗位的契合度。莉娅能幫襯他的其實并不多。

莉娅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法，但羅格鎮的領導者是斯摩格。

連力利都能感覺到斯摩格的壓力，很貼心地拍他的肩膀安慰：“不要緊呀斯摩格，莉娅說了，笨鳥先飛，勤能補拙，你一定沒問題哒。”

斯摩格：“…出去。”

吃過晚飯，勞動了一天的力利硬撐着眼皮刷了牙，還要跟莉娅去船廠給香克斯也送一份小丸子，臉上牙膏沫沒擦幹淨，拽着莉娅的裙角眼睛都睜不開。

莉娅哭笑不得地把弟弟安頓好哄睡了才出門。

船廠在羅格鎮的另一端，靠近比較小的一個港口，莉娅過去一趟等于橫穿整個鎮子一次，起碼要走半個小時。

等到了船廠門口就聽見裡面鬧哄哄的一片，莉娅進門一看，香克斯手裡拎着酒瓶，和老廠長勾肩搭背站在一條破舊的大船甲闆上，兩個人喝得滿臉酡紅，亂糟糟唱着歌，底下船工們也亂七八糟跟着喝跟着唱。

一廠子酒氣差點沒把莉娅熏出來。

香克斯遠遠看見她，還興奮地沖她招手打招呼：“喲！莉娅小姐來一起喝酒嗎？”

莉娅：“……”

算了，她明天再送吧。

晚上八點，莉娅在修理廠外的港口邊一路吹着風往回，她想把沾上的酒氣散一散。

東海這個季節的天氣白天比較炎熱，晚上在海邊就很适宜。今天晚上沒有月亮，但星星很多，海風也不劇烈，實在是很适合散步。

力利性子活潑，莉娅一般不會帶他在這種沒什麼人的海岸散步。其實她本身是很喜歡這種安靜的環境的。說起來，能夠在晚上一個人慢慢走着散步的機會，她印象裡這是第一次。

她總是在顧慮各種各樣的事情，力利的事，世界政府的事，薩卡斯基的事，未來的事…把精力全都留給自己的時間實在少得可憐。

莉娅惆怅了大概五分鐘，就整理好心情，專心享受這一點屬于她自己的跑步時間了。

羅格鎮的主要港口很繁華，但修理廠的港口就很冷清了，哪怕白天也是船比人多，晚上人更少。如果船工不出門，夜裡這一代基本上就不會有人。

莉娅停下了腳步。

離她不足八百米的海岸邊，悄無聲息立着一道黑影。

雖然還沒到深夜，大晚上猛地看見這麼一幕，還是有點怪吓人。

莉娅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卻見那到黑影極其敏銳地轉頭看向她，莉娅瞳孔劇烈收縮，因為幾乎是在一瞬間，對方就移動到了她眼前。

世界政府——這是莉娅心裡蹦出來的唯一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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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卡斯基從元帥樓出來不久，在拐角被攔住。當初幫他和小姑娘做監護人協議的軍醫瑞恩從小巷子裡偷偷摸摸鑽出來，低聲告訴他有政府高官差遣了厲害的人物去東海。

“我是回我父親家拿東西的時候，路過政議院後門聽見有人在說諾比歐這個姓氏。聽說這次去的是個從無敗績的瘋子，小小年紀，手裡的人命…有這個數！”

瑞恩比了個手勢，憂心忡忡：“現在政府估計沒幾個人不知道莉娅小姐在東海…沒問題嗎？”

雖然因為不肯聯姻和家族鬧翻了，瑞恩的父親卻還是很心疼他，時常悄悄接濟，世界政府有什麼動靜也從不瞞着他。

瑞恩來報信心裡也很忐忑，他怕莉娅出事，也擔心牽連父親。通知薩卡斯基知道了這件事，他就迅速離開了。

馬林梵多最近天氣不好，雲層厚厚地堆疊着，要垮不垮地綴在半空，空氣低沉得讓人心情郁郁。夜裡也沒有一絲風，沉悶又壓抑。

薩卡斯基在沉重裡緩緩呼吸了一會兒，轉身又往辦公室走。

他的辦公電話蟲能通四海所有基地的電話。

晚上八點四十五，當莉娅回到家時，斯摩格已經抱着電話蟲一臉不耐煩地在門口等了半個鐘頭。

莉娅接起電話，聽到久違的低啞嗓音，對面開口就是：“晚上就老實待着，不要在外面亂跑。”

莉娅緩緩眯起了眼睛。

電話蟲那頭冷淡道：“世界政府派了殺手過去，不想死就趁早回馬林梵多。”

莉娅扭頭看了一眼，客廳裡殺手捏着牙簽，一個一個地紮着小肉丸吃。

電話蟲：“東海的海軍基地實力太差，别指望他們能幫你抵擋住世界政府的壓力。”

莉娅看看餐桌邊，基地長官冷冷地盯着政府的殺手，一副一言不合就要開幹的樣子。

莉娅回過頭，笑着說：“來的是路奇君啦。他接的任務隻是監視我而已。而且羅格鎮海軍基地現在的行政長官是斯摩格哦，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好朋友，大将先生不用擔心莉娅。”

是聽過的兩個名字。

赤犬大将在空蕩的辦公室裡，眼神黑沉。

“而且力利也找到了哦。羅格鎮是個很不錯的地方，莉娅都考慮要不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呢。”

莉娅捏着話筒好一會兒，才聽見對面緩緩地說了一句：“是嗎。”

接着，通話突兀地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