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忍着頭暈腦脹,拼命地思考,在排除了所有不成立選項之後,不敢置信地拎出了曾經她以為最不可能實現的理由——赤犬要造政府的反。
薩卡斯基是什麼人?鐵血鷹派、超強控制欲領導型人格、斯巴達式完美主義強迫症患者。
如果不打算和政府撕破臉,他就絕不會暴露一絲把柄,除非是在給海軍争取話語權這種内部矛盾上,否則對外他表現出的對政府的态度一向是同舟共濟,滴水不漏。
現在的事态顯然不能說是内部矛盾了。
莉娅頓時感到口幹舌燥,赤犬倒戈相向世界政府,這種美事她做夢都不敢這麼夢…
她張口結舌:“你…你是不是…”
薩卡斯基瞥她一眼:“害怕嗎?”
莉娅立即堅定搖頭。
不管出于什麼樣的目的和原因,海軍領頭人物與天龍人的世界政府對立,都是一個極其難得的機會,是大力削弱世政和天龍人絕對權威的開端。
“可是,為什麼…”
赤犬撫摸着她的長發,語氣平靜:“我已經厭倦了在框定的平衡裡,争取那一點魚餌般微不足道的優勢。”
他不再想要那個别人造起來的表面看來聲勢浩大,實際上已經根基糜爛的權力架構。
他想要一個全新的,幹淨的,充滿生命力的政權。他想帶着海軍另起爐竈,重建秩序。
莉娅瞬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一下子把頭埋進他的懷裡,聲音輕輕的:“大将先生,你真勇敢。”
她好怕自己暢快得笑出聲音來。
世界政府的基本盤不是那麼好翻的,不過她相信滴水不漏的赤犬大将,已經有了充足的準備和完整的計劃,去推翻一個腐朽荒誕的舊世界。
薩卡斯基環着懷裡的姑娘。
她才是真的勇敢。一個有生以來從未離開馬林梵多庇護的孩子,作為受益的那一方,卻敢于質疑現有的權力構架,并且嘗試踐行新的體制。
她在小島上頒布的制度和舉措,薩卡斯基并非像表面所展現的那樣不甚關心——他親眼看到過在她創建的體制下的成果,島上那些曾經的奴隸在新的體制下誕生了驚人的執行力和凝聚力,同樣的人數,手無寸鐵的島民們甚至可以與他麾下裝備齊全軍紀嚴明的軍隊一搏。
她傾盡所有财富,也僅僅擁有兩個偏僻的、貧瘠的小島,卻能孤注一擲,冒着莫大的風險去開辟一條新的道路;而他,堂堂海軍大将,他擁有比她多得多的财富、權勢和力量,憑什麼不敢去掙一掙?
“所以薩卡斯基已經做好了決定要自立門戶,卻還拿這個來當邀功的借口,想騙莉娅結婚嗎?”
莉娅擡起頭來看他,笑着微微眯起眼睛:“還拿莉娅的朋友作要挾?”
她不知道赤犬曾經突發奇想,不聲不響親自去探過巴林島。
因而也就不知道自己照着祖國媽媽的制度體系稍加更改因地制宜的治理手段,居然起到了導火索的作用,比原劇情線中早這麼多年點燃了赤犬大将的雄雄野心,為他開辟了從未設想的道路。
後來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心緒複雜之餘,分外慶幸那一日她剛好拉上了多拉格一道去瑪麗喬亞采買奴隸,沒有把自己包庇“世界首惡”的犯罪事實提前暴露。
現在的莉娅隻覺得,大概是她這麼多年堅持不懈給世界政府在赤犬面前上的眼藥告的黑狀,終于起了點作用。
以及——“耍流氓還騙婚的壞男人,立刻從莉娅的船上離開!”
赤犬大将頂着巴掌印器宇軒昂地回到了自己的軍艦上。
離開前,他隔着欄杆對那頭的莉娅說:“考慮一下。”
他沉聲道:“結婚的事,我是認真和你說的。”
海浪還在劇烈地無風自湧,漸漸出現了奇異的規律。
莉莉薔薇号乘着浪慢慢往上升,暫時固定在了一個較高的位置,剛好足以讓莉娅居高臨下一米多俯視薩卡斯基。
她慣常是仰頭看他,此刻垂首作俯視的姿态,也沒感覺到自己有什麼氣勢。
赤犬威勢很重,一張面孔向來是肅穆冷酷的,此時莉娅看着他朝上望的眼睛,看到了坦蕩蕩的渴望,和志在必得的鋒芒。
她恍然明白了,原來她在薩卡斯基心裡竟然是有一份重量的。
這可就…好讓她難做了。
莉娅定定望着他:“你想結婚的話,我知道馬林梵多有好些溫柔貌美的小姐姐,其中不乏勤勞能幹又聰慧可愛的,人品也很好。”
她頓了一下,補充道:“而且大多很顧家,不像我似的,喜歡四處亂跑。如果你介意出身背景,清清白白的也有的是…”
薩卡斯基的臉色沒有變得很難看,當然也不好看。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聽她說話,沒有打斷。
“薩卡斯基大将想結婚,其實很容易呀。”
莉娅歎氣:“大将先生是看着莉娅長大的,成為一家人快十年了,我們倆結婚,很沒有必要。”
她看不出自己身上還有什麼值得赤犬“以身相許”也要獲得的價值,姑且算他真的對她發展出了一點微妙的情感,莉娅卻不太敢接着。她暫時沒想出好的應對辦法,隻能刻意往親情上引導。
“這不一樣。”薩卡斯基淡淡的,還是那句話:“考慮一下,我下次問你。”
“不是你,結婚做什麼。”
浪潮平息,薩卡斯基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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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醫院在聖誕夜的前一天,就在院内各個病房做好了聖誕裝扮的布置。當然病人并不會因為聖誕節的到來而減少或者痊愈,所以醫院的醫護們一如既往地忙碌。
升任護士長的戴安娜尤其忙碌。
年輕的護士姑娘們能請假的全請假了,戴安娜曾經度過許多個快活的聖誕夜,所以即便知道會很忙,也沒有阻止小姑娘們對節日玩樂的向往。
連莉娅也被她趕出病房去玩了,戴安娜絕不容許她聖誕夜在病床上一個人處理工作。
第一輪查房結束後,戴安娜直接待在護士站休息。
遠處廣場上剛好炸了幾朵煙火,戴安娜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心裡想着不知道莉娅這孩子在哪裡玩。一回頭,發現道伯曼靜悄悄站在身邊,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這個時間醫護本來就少,以防有急診上門,值班護士輕易不能離崗。戴安娜頓時柳眉倒豎,怒瞪道伯曼。
道伯曼趕在她發怒前開口:“隻清場五分鐘,馬上就走。”
他從胸袋裡掏出黑色天鵝絨的精緻小盒子,對着身着護士服,一身幹練的戴安娜單膝跪下。
此時,莉娅站在巨人的手上打了個小噴嚏。
多拉格換回自己的衣服,從醫院四樓翻窗而出。
赤犬大将在外圍的巡邏路線上,遠遠朝巨人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五分鐘後他收到了緊急通知,四散巡邏的将士們緊趕慢趕花了二十分鐘,才全體做好登艦準備完畢。
隻有道伯曼中将遲遲未到。
赤犬親自緻電,結果得到一張假條。
道伯曼壓低的嗓音掩不住激動興奮:“今晚我做不了任務。”
赤犬大将擰眉:“你知道這次任務的性質吧。”
道伯曼笑了笑,是真正愉悅的笑聲:“我求婚成功了,薩卡斯基。”
“世界政府那點可憐的軍功,和戴安娜比起來算什麼。”
赤犬:“這麼比較毫無意義。”
道伯曼中将反駁:“誰說沒意義,從此往後我就是戴安娜唯一的男人。結婚後,她會留在我身邊跟我過活,即便她要胡鬧吵架,也不能不回家。”
赤犬捏着話筒,目光緩緩凝固。
道伯曼:“火燒山說得居然是真的,果然聖誕夜求婚成功的概率很高,我記下這個人情了。”
赤犬:“是嗎。”